石靜怡聽到劉傑關切的問話,凝望著窗外那抹夕陽,塵封的記憶大門悄然開啟。
她看向肖秉義問:
“當你對某人有了懷疑,又沒有證據,你怎麼辦?”
肖秉義欠欠身,答道:
“調查,測試。”
石靜怡點點頭,彷彿是回答劉傑:
“可以說,我自從到了上海,每天都面臨著測試。讓我最糾結的麻煩,竟是王靜蓉帶來的。”
鍾正榮笑笑說:
“我猜也是,她對你很熟悉,她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你的?”
石靜怡苦笑著答道:
“她去延安,差點被活捉,隻身逃了回來。邊懷江事後告訴我,說她回來訴苦。她去大西北,只有站長和她知道。後來又說,她曾跟倪姐提過一嘴。懷疑倪姐有意壞她的事,甚至有通共嫌疑。二人以給倪姐壓驚為名,請我到場。見面後,讓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她說罷,跟著描繪了見到王靜蓉的場景。
石靜怡雖然已經知道她整漂亮了,未曾想,見到她時,仍暗暗吃驚。她有些恍惚得問:
“你是……靜怡?王靜蓉呢?”
“嘿嘿,倪姐,我是王靜蓉啊。哈哈哈!”她得意的笑道:
“連倪姐都認為我是石靜怡?我成功了。唉,演得這麼逼真,仍暴露了,真無法理解哎。”
王靜蓉此刻並沒有懷疑倪靜有假。只是出於懷疑,不停的灌石靜怡的酒,想套出點口供。
“倪姐,你知道我為何整成石靜怡嗎?純屬偶然。一年前,我去廣州,想順道見一下姐妹。他父親聽說我是她女兒的法國同學,告訴我,說她回家一趟。都要結婚了,又跑了,估計回了蘇聯。”
王靜蓉將半杯酒一乾而盡,狡黠的瞅瞅倪姐,得意的說:
“‘西安事變’後,站長跟我嘆苦,說他安排了幾批特工去延安臥底,堅持最長的只有半年,說他想讓我帶隊去延安當臥底。成功了晉升一級。”
石靜怡反問她:
“靜蓉,這和你整成石靜怡有關嗎?”
王靜蓉得意的答道:
“當然有關了。我問了逃回的兄弟暴露之原因,他說,延安邊保局非常厲害,暗地裡查你出身。對不上號就抓。”
她看倪姐一臉的懵懂,搖搖頭說:
“我想,我若去,怎麼才能讓對方不懷疑呢?便想到了老同學。我和你要回來,她卻留戀蘇聯,也許她跟共黨有瓜葛呢。我早就想扔掉‘醜小鴨’的綽號,便想整成她。只要有她的一半漂亮,我就滿足了。從此便玩失蹤。你還記得我出發前,跟你透過一次電話嗎?”
她說罷,死死的盯住眼前的倪姐。
石靜怡知道她這番話,意在試探。點點頭,裝著好奇的問:
“你準備的這麼充分,怎麼也暴露了?”
王靜蓉嘆道:
“我回來的路上一再回想,找不出理由。會不會是倪姐你那邊不小心,露了口風?”
石靜怡立刻拉下臉,反詰道:
“靜蓉,你在懷疑你倪姐告密?”
王靜蓉趕緊搖頭否認:
“靜蓉怎麼會懷疑倪姐呢?但我實在想不出暴露之原因。”
石靜怡裝作關心的樣子,提醒道:
“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暴露的?倪姐為證明清白,幫你分析一下。”
王靜蓉又將杯中酒喝乾,點上煙,茫然的眼神看向窗外,吶吶的說:
“我們到延安,不到一個禮拜。因水土不服,我屎拉不出來,在茅坑時間長。出來時,發現一道去的幾人被綁走,邊保局幾人在我宿舍等候。我一看不對,翻牆隻身逃回。”
石靜怡有意打馬虎眼:
“靜蓉,我認為暴露,不是有人洩密。肯定有人不小心,亦或你們中間有臥底、叛徒。”
王靜蓉苦惱的搖搖頭:
“不可能,人都是我選的,每個人都有共黨血債。”
她說罷,盯著石靜怡,緊皺眉頭,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態說:
“不說了,倪姐,喝酒。我還想聽聽你那邊的情況。懷江,給我倪姐斟滿。”
她看酒杯已滿,舉杯說:
“倪姐,咱倆今天喝它個痛快。”
石靜怡明白她想灌醉自己的用意,乾杯後,故意吐她一身。想以此為由,早點結束。
誰知王靜蓉卻以此為由,硬拉她去洗澡。
她便裝醉了,讓王靜蓉扶著她,進了澡堂子。王靜蓉悄聲跟老闆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攪。
她看石靜怡靠浴池昏睡,盯著她乳下兩隻蝴蝶,自言自語:
“不對呀,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啊?”
石靜怡知道她在注意什麼,眯著眼注意她乳下兩隻蝴蝶,驚出一身冷汗。
王靜蓉的兩隻蝴蝶,比她的小,很對稱。她頓時明白出差錯了。
她補課的時候,只是憑記憶,大小差不離,但被她看出來了。遂裝著醒來問:
“靜蓉,你剛才說什麼不對?”
王靜蓉退至浴池對面,愣愣的嘀咕:
“倪姐,你還記得我倆的蝴蝶是一個師傅,一個模子出的嗎?你蝴蝶怎麼長大了?”
石靜怡知道暴露了,笑著掩飾道:
“你倪姐胸前被你姐夫摸大了,小蝴蝶當然也跟著成長了。”
王靜蓉再仔細瞄一眼,搖頭說:
“還是不對,你的蝴蝶頭歪了,不對稱,你怎麼解釋?我看你不是倪姐,我聽你開口第一句,就感覺你聲音是石靜怡。”
她接著一笑:
“倪姐,不要生氣。我是開玩笑,我們走吧。”
她說罷,裝著無事的樣子要上浴池。
石靜怡知道不好,想起倪靜的提醒。決定一不作,二不休。
趁她走過跟前,一個掃腿,將她絆倒,揪著她頭髮就要砸向浴池邊。
她忽然猶豫了。三個同學,已走了一個,只剩她了。眼前禁不住浮現往日同學之間的情義。
王靜蓉年齡最小,因長得醜,被封為“醜小鴨”。她也有滿滿的自卑感,想著法子哄兩個姐姐開心。
石靜怡深更半夜想吃紅腸,她就裹著棉被去對門買,宿舍便桶都是她處理。同學之間,非要你死我活?
她正在遲疑,王靜蓉邊掙扎,邊喊:“來……
石靜怡惶恐中顧不得那麼多了,揪著她的長髮,砸向刀子似的池角。
王靜蓉不動了,跟著緩緩滑向池中,嗆了水又撲騰。石靜怡流著淚,一腳壓住她,哽咽道:
“靜蓉,不要怨我。我倆走的路不同。原諒我吧。”
她看王靜蓉趴池中不動了,跌跌撞撞爬上浴池,浴巾裹好身子,癱那兒放聲嚎哭。
邊懷江問怎麼回事?石靜怡裝作迷迷糊糊的回答:
“酒多了,睡了一覺。醒來就是這個樣子。”
解刨王靜蓉屍體,結論是:浴池跌倒,砸到額頭。滑進池中,趴著溺水而亡。
劉傑來了興趣,繼續問:
“石部長,你兩次遇險都過關了,後來沒有麻煩了吧?”
石靜怡笑笑,嘆一聲:
“軍統比中統疑心病還重,麻煩不斷的來。透過上述兩件事,我感覺倪靜說得對,外貌酷似,不代表心靈相通。很多事情,都是於微細處出紕漏哦。”
鍾正榮笑道:
“石部長,再說說吧。很有意思,也讓我們學學。”
石靜怡沉吟一會,說她 還在上海沒撤退之前,發生了一件事。她當時毫無心理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