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說宮中大案,驃騎將軍董重,恰與蹇碩迎面相逢。
“驃騎將軍!”
蹇碩急忙拱手行禮。
董重微微點了點頭,道:“我剛離開衛尉,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唉,這世道,除了虎毒不食子,其他人都信不過啊!”
說話的時候眼神中閃爍著意味深長的光芒:“蹇碩啊,此次這宮中的調查事宜可容不得半點馬虎。
尤其是那西宮,往來人員繁雜得很吶,保不齊就能在那裡尋得最為關鍵的線索。
你可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莫要疏忽了才是。”
蹇碩何等精明,如何聽不出董重話中的暗示,心中暗自冷笑,這董重分明是想借刀殺人,讓自己去趟這趟渾水。
可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是極為恭順地微微點頭應道:“董將軍所言甚是,西宮之重,我自會留意,定不會辜負陛下的信任與將軍的提點。”
不過,蹇碩自然也明白,皇帝在最近一直在刻意的控制皇后何氏及其外戚的勢力。
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是,以張讓趙忠郭勝為首的一夥十常侍,實際上和蹇碩這樣的劉宏心腹太監,實際上也是屬於兩個陣營。
派系之間,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有的。
不過,蹇碩自己也想趁著這次機會,徹底鞏固在宮中的權勢。
旋即帶著一隊訓練有素、如狼似虎計程車卒,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入西宮。
剎那間,西宮之內仿若炸開了鍋一般,喧鬧震天。
士卒們扯著嗓子大聲喊叫道:“都給我老實點,不許亂動!”那呵斥聲震得宮殿的牆壁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伴隨著呵斥聲的,是各種物品被翻倒在地的碰撞聲,珍貴的瓷器破碎的清脆聲響徹迴廊。
宮女太監們嚇得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像沒頭的蒼蠅一般四處逃竄。有的宮女甚至被嚇得癱倒在地,口中發出無助的哭喊聲。
何皇后在自己那裝飾華麗卻此刻充滿不安氣息的宮中,聽聞外面那此起彼伏的動靜,一顆心瞬間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殿中來回踱步,心急如焚,深知此事絕非尋常小事,當下也顧不上許多宮廷的繁文縟節,急忙對著身邊的侍從尖聲喊道:“快去,把郭勝給本宮找來,一刻也不許耽誤!”
侍從領命,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郭勝接了何皇后的懿旨,一路小跑著趕來。
剛踏入宮門,便見何皇后滿臉驚恐,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往日那雍容華貴的儀態早已消失不見。
郭勝趕忙上前,勉強擠出一絲安慰的笑容,說道:“娘娘莫急,且先坐下,喝口水壓壓驚。”
何皇后哪裡有心思喝水,她一把抓住郭勝的手臂,指甲都不自覺地陷入郭勝的皮肉之中,聲音顫抖地說道:“郭勝啊,你可知道外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蹇碩如此大張旗鼓地在本宮的西宮搜查,到底是要幹什麼?”
郭勝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但仍強裝鎮定地說道:“娘娘,此事我也尚未明晰,不過蹇碩這般行徑,怕是來者不善。
我這就去找張讓,他在宮中多年,見多識廣,定能想出應對之策。”
說罷,郭勝便匆匆離去。
在一處隱蔽而又略顯陰森的偏殿之中,張讓、郭勝二人面色凝重地相對而坐,開始商議起來。
張讓眉頭緊皺,那深深的皺紋彷彿刻滿了歲月的憂慮與猜疑,他緩緩開口說道:“這蹇碩新近得寵,正春風得意之時。
如今這般大張旗鼓地在西宮搜查,依我看,他絕非只是單純地追查那毒藥之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可還記得王甫的下場?
當初他在宮中那也是威風八面,權傾一時,可最後還不是被人羅織罪名,落得個悽慘無比的結局,連個全屍都未曾留下。”
郭勝聽了,不禁打了個寒顫,彷彿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額頭上冒出了更多細密的汗珠,他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那王甫的事確實讓人膽寒,如今這情形,實在是讓人不安。
這蹇碩會不會真的想把咱們一網打盡啊?”
張讓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厲,繼續說道:“還有那宋皇后,當初不也是被人暗中構陷,最後含冤而死。
咱們在這宮中多年,樹敵不少,如今蹇碩有天子撐腰,若是他蓄意謀害,咱們怕是難以招架。
咱們得想個法子才行。”郭勝連連點頭,臉上滿是惶恐之色,說道:“張公公,您說該怎麼辦?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
商議過後,他們一同來到何皇后跟前。
張讓率先開口,聲音低沉而又充滿憂慮:“娘娘,臣等思來想去,這蹇碩此番作為,極有可能是想對咱們不利。
他如今手握大權,又有天子的信任,咱們處境堪憂啊。”
何皇后聽聞,臉色變得煞白如紙,她深知自己的皇后之位與這些宦官的支援息息相關,若他們失勢,自己在宮中的日子怕是如同失去了庇佑的孤魂野鬼。
當下,她急忙對著身邊的宮女喊道:“快去,把何苗將軍和何進找來,就說本宮有急事相商。”
何進接了召喚,匆匆忙忙趕來西宮。
一進宮門,見眾人神色慌張,心中已然明瞭幾分。
他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說道:“如今這軍權在蹇碩手中,咱們若是貿然行事,怕是會引火燒身。
你們可還記得以往那些外戚的下場?
梁冀,曾經權傾朝野,連皇帝都要對其忌憚三分,可最終還不是被抄家滅族。
咱們如今的處境,實在是危險啊。”
何皇后與何苗聽了,心中越發害怕,只覺得膽顫心驚。何苗忍不住說道:“大哥,那咱們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吧?”
何進在西宮停留片刻後,深知此事必須從長計議,當下決定去找袁隗。
袁隗府上,何進被僕人引入客廳。
何進剛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道來,話語中滿是焦慮與不安。
袁隗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面上不動聲色,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心中卻在快速思索著應對之策。
良久,袁隗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沉穩:“依我之見,天子此番作為,怕是有意要對何家下手啊。”
何進聽聞,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連忙說道:“袁公,不至於吧。
我何家對天子忠心耿耿,絕無貳心,天子怎會如此?”
袁隗輕輕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開始仔細分析:“你且想想,如今你身為大將軍,手握重兵,你兄弟何苗又是車騎將軍,在軍中威望頗高。
再者,你們又與張讓、郭勝等宦官勢力交好,內外皆有勢力依託。
且天下士族又與你交好。
如此情形,作為天子,豈能不心生忌憚?
為了制衡你們何家,天子先是提拔董重為驃騎將軍,讓蹇碩做上軍校尉,以此來分薄你們何家的軍權。
如今又放任管亥在雒陽城肆意行事,攪得雒陽城雞飛狗跳,這一系列舉動,不正是為了下一步的大動作而佈局嗎?”
何進聽了袁隗的話,心中雖有了幾分動搖,但仍在猶豫。
他眉頭緊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掙扎。
袁隗見狀,又接著說道:“還有一點,你可曾想過,天子若是真的看重你何家,又怎會到如今還不立劉辯為太子?
這其中深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袁隗這一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何進的心上。
何進頓時恍然大悟,心中湧起一股寒意,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袁隗微微頓了頓,目光緊緊地盯著何進,又問道:“這毒藥入宮之事,是不是你們何家所為?”
何進急忙擺手,神色慌張地解釋道:“袁公,我們何家怎麼可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們深知其中利害,絕不敢有此妄為。”
袁隗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如今是不是你們何家做的,已然不重要了。
關鍵在於,有人蓄意想把這件事情栽贓給你們。
不然的話,蹇碩為何會在西宮大肆查抄?這背後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縱,想要藉此事將何家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何進的臉色愈發陰沉,如同烏雲密佈的天空。
良久,他咬了咬牙,低聲問道:“那袁公,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袁隗眉頭緊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今天子的性子,你也是知曉的,最為執拗,一旦他下定決心,怕是極難改變。”
何進聽到“當今”二字,心中突然一動,彷彿抓住了一絲希望。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袁隗,說道:“若是劉辯日後能登上皇位,我願與袁公共錄尚書事,你我攜手共同輔佐新君。”
袁隗心中一喜,但面上仍不動聲色,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說道:“我們自然都是聽你的。
如今袁紹、袁術等賢才皆在,還有天下士族,無不以你為首。
你就如同當年的竇武,而我願做那陳蕃,我們齊心協力,定能成就一番大業。”
何進聽了袁隗的話,心中的鬥志被重新點燃,他握緊了拳頭,暗暗發誓,一定要為何家的未來,為自己的命運奮力一搏。
“管亥此子,殺心太重,又有強兵在側,必要是,要外放出去,如蓋勳故事。”
......
何進匆匆離開袁隗府邸,心急如焚地直奔西宮而去。
一路上,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袁隗的話語,深知何家已然處於生死存亡的懸崖邊緣。
踏入西宮,他徑直走向何皇后的寢宮,見到何氏後,未及寒暄,便神色凝重地說道:“妹子,如今形勢危急,據我多方探查與分析,天子劉宏怕是真的要對我們何家下手了。
你看,如今軍權大半落入蹇碩之手,那蹇碩又對天子言聽計從,再加上管亥在城中肆意胡為,如同一條瘋狗,攪得雒陽城不得安寧。
我們何家在這重重逼迫之下,敗亡恐怕只在一念之間啊。”
何皇后聽聞,柳眉倒豎,滿臉的不信,她提高了聲調說道:“兄長,這怎麼可能?
天子與我夫妻多年,難道就不念及一絲恩情?
我為他誕下皇子,又在這宮中諸多操勞,他怎會如此絕情?”
何進看著何氏,無奈地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道:“妹子,你莫要再天真了。
你且想想,當初他殺宋皇后全家的時候,可曾有過半分情誼?
如今他遲遲不立劉辯為太子,其心中所想,可謂路人皆知。
他忌憚我們何家的勢力,怕是想扶持董重,另立儲君,從而將我們何家徹底剷除啊。”
何氏聽了何進的話,心中雖有了幾分動搖,但仍不死心,她勸說道:“兄長,此事切不可全部聽信那些士族老傢伙的一面之詞。
他們也並非善類,心思複雜得很,說不定是想借我們之手,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何進微微點頭,眼神中透著一絲精明,說道:“妹子,這個我自然知曉。
士人雖勢力強大,但他們彼此之間心思不齊,各有各的盤算。
我們只需對他們拉攏制衡,便可保何家暫時無憂。
但如今,最緊迫的還是天子這邊的態度啊。”
何氏沉思片刻,咬了咬牙說道:“兄長,我先去找天子吧。
我與他夫妻一場,我去親自服侍他,向他表明我的忠心,或許他能回心轉意。”
說罷,何氏起身整理了一下妝容,帶著幾名采女便匆匆趕往天子的寢宮。
然而,此時的劉宏正因宮中毒藥之事震怒不已,聽聞何氏求見,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何氏站在宮門外,心中又驚又怒,她萬萬沒想到天子竟如此決絕。
何氏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回宮便傳張讓、趙忠、郭勝等人商議對策。
眾人齊聚在一處隱蔽的宮殿內,張讓率先開口,聲音低沉而憂慮:“娘娘,看來天子此次是鐵了心要把我們清洗掉啊。
先是讓蹇碩在西宮大動干戈,如今又對娘娘您避而不見,這一切跡象都表明,我們的處境極為危險。”
趙忠、郭勝也紛紛點頭,臉上滿是惶恐之色。
何氏看著眾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世家、外戚和宦官中的老杆子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與生存,終於走到了一起。
......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管亥,魔爪已經伸到了郭城之中。
整個雒陽及周邊,到底都是緹騎和持戟士的身影,史阿的幫派和王越的幫派,更是如火如荼的大戰。
管亥並不知道他的行為,加速了歷史的程序。
實際上,管亥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掌握雒陽的江湖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