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上屋前來的男人就是蘭寶根,看著蘭水根還在拿著牛鼻卷繩。杜敬橋說:“再不放牛,叫你的人走,我撤了你的職!”
一個是村主任,一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兩個人蘭水根都得罪不起。極會審時度勢的他這才不情願地放下牛鼻卷,手一揮帶著他的人走了。
“謝謝你們倆了!”看著蘭水根帶著他的人走了,蘭父蘭母迎過來對杜敬橋和蘭寶根說。
“不用,我跟草根那是什麼,親如兄弟的兄弟嘛!”蘭寶根沒說話,只是笑笑。杜敬橋說了,轉向草根道:“牛和房屋是可以免動的了,但是結紮那一刀是免不了的!”
“行,違法亂紀了,你說了算!”草根風趣地說,跟著問:“幾時去?”
“馬上!”看著黃向月抱著兒子站在一邊,杜敬橋對她說:“學妹對不起了,扎女不扎男,只能叫你跟著我們走了!”
“我懂!”黃向月把兒子交給草根抱,便回房收拾自己和兒子的衣物,出來就下坡上杜敬橋開來的吉普車了。因為手續需要七天才能回來,所以草根也拿上自己的洗換衣服跟著一起去了縣醫院。
黃向月結紮完回來的那天,杜敬橋又開著吉普車到縣醫院來接草根一家三口。黃向月感動地說:“師哥,謝謝你,又接又送我們一家!”
“別客氣!”草根一家三口上車了,杜敬橋邊開車邊說:“老吵,恐怕你還得交點罰款才能回去!”
草根心裡一驚,原來杜敬橋來接自己是為了要錢。不過他還是問:“交多少?”杜敬橋說:“按你這種情況,怎麼也得一萬元以上。不過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次性交的話可以減半。”
“減半我也拿不出!”
“那就三千!”
“三千我也拿不出!”
“老同學,已經是最少的了!你不能讓我太為難,弄不好,我會因此回去幫老婆燒火(罷官)的,你不想看著我被開了回家吧?!”杜敬橋停車在一邊,攤開雙手說。
“我真的拿不出,一千以下的還可以!”草根翻口袋,翻揹包拿出幾處的錢,遞給杜敬橋說:“就這些了,都給你了,你就看著辦吧!”
“真拿你沒辦法!”杜敬橋說,拿錢來一點得了七百多塊錢。令道:“剩下的,得想辦法儘快給的啵?”
“給多少?”草根還沒開口問,黃向月先問了。杜敬橋說:“能儘快給的話,就按一半的錢給吧!”
“剛剛你不是講三千塊錢嗎,怎麼又變成一半了?”黃向月問道,杜敬橋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擠出話說:“師妹,我是怕你了,三千就三千吧,不能再少了!”
草根不由在心裡說:什麼苟富貴勿相忘,這人吶身份不同,講話就不同了。
草根帶著妻兒回到家裡,已經是農曆的十二月二十六了。這一年沒有三十夜,只有二十九,想去哪弄錢已是不可能的了。擁有兩門外人認為很賺錢手藝的他,只能打算和父母妻兒過一個極其貧困的春節了,想想他就覺得悲哀!
黃向月倒不覺得怎麼的,是一個可以同甘苦共患難的好妻子。可是蘭父蘭母不幹了,特別是蘭父,他既愛喝酒,又愛吃肉。看見家家戶戶買年貨,殺年豬,打餈粑,做豆腐和做脆果過年。
大兒子和大兒媳回來了,既沒買年貨,也沒殺年豬(家裡不養豬哪來的年豬殺?),也不打餈粑,更不做豆腐和脆果了。就連酒也沒有買得一兩讓自己喝,蘭父就生氣了。
“老大,這個年,你是不是打算吃素送粥過這個年了啵?”二十八這天早起,蘭父見到大兒子走出房便問了。
“爸,怎麼清早起來就問這種話?”草根拿眼望父親反問道。
“怎麼問這種話,你不知道呀?明天就過年了,到這個時候肉不買一兩,酒不買一錢。”蘭父說,覺得不夠,他還補上一句道:“窮時莫窮年,你們還小跟我們,再怎麼苦,過年也有新衣服你們穿,有肉有魚有雞鴨你們吃。”
“爸,不是拿錢都交了超生款嗎?”黃向月從房裡出來說:“你們也真是的,在家豬不養就算了嘛,連雞鴨也不養,沒魚肉雞鴨吃怪誰?”
“天天幫你們帶個人了,還怎麼養?”蘭母從房裡出來說:“分明是你們沒本事,不能幹,還有臉講!”
“就是嘛,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擁有兩門很賺錢的手藝呢,連人家一點手藝的人都不如!”蘭父接嘴說:“人家家家戶戶殺年豬,打餈粑做豆腐做脆果,買年貨,你們做了哪樣?”
“不是超生交罰了款嗎,不然怎會不買年貨!?”黃向月弱弱地說。
“人家不超生嗎,你看看對河權炳坤,和你們一樣超生。人家得兒子了,做大酒,請電影,請彩調團,熱熱鬧鬧了兩三天,你們做了什麼?”蘭父把權炳坤得兒子的傳聞都講了出來。
權炳坤這些年真的夠牛逼烘烘的了,十道梁的樹可以砍伐了,村上的木材加工廠擴大生產,年年盈利。這還不算,今年時還去鄉里開了一家木材加工廠。
和草根一樣,生了兩個女兒,今年又生了一個兒子。兒子半月時,又是請電影隊,又是請彩調團,做換花湯餅酒熱熱鬧鬧了三幾天。
看見權炳坤這麼瘋狂,蘭水根就帶人去問要超生款了。權炳坤站在大門口硬是不讓蘭水根進屋,說:“別進我的屋背時咯,要幾多錢,你們站在外面講?”
“兩萬塊!”蘭水根賭氣說,他以為他喊得高了。誰知權炳坤把兩萬塊,一千元一匝一一扔到蘭水根的頭上。
“我們哪能和他那個富翁比?”聽完公公的講敘,黃向月說:“想買年貨,想吃好的,家裡不是還有幾個牛嗎?賣一個什麼都有了!”
“這樣講就分家!”蘭母開口說,黃向月問:“怎麼分?”
“當然是一分做三了!”蘭母很強勢地說:“你們一家,木根一家,我們老的一家!”
“那田地呢?”黃向月問,蘭母說:“分田的時候,就老大有田,當然就給他那份田地給你們了。”
“木根和秀珍都不在家啵,他們能同意嗎?”妻子要說話,草根攔著不讓她說,問母親道。
“他們那,你不用管,只管好你們就行了!對河有一塊田剛好一畝一田,就給那塊田給你們。”蘭母說,草根問:“那房屋呢?”
“房屋麼?”蘭母想了一下說:“房屋,你們就要你們睡的那個房間,至於煮吃的地方,就給外面間灶房給你們!”
“媽,這房屋可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啵?!”草根問,蘭母說:“你還是我生,我養大的呢!”
“那菜園呢?”黃向月搶著問,蘭母說:“給一半你們,對得起你們了吧!”
“那牛呢?”黃向月跟著問,蘭父搶著說:“牛不能分給你們,一天牛都不看,想要牛,門都沒有!”
“那牛可是草根出錢買的呢!”黃向月的話一停,蘭父便說了:“草根還是我們養大的呢,想算一起算!”
“好了,好了,別說了,他們不講理,說了也沒有用!”黃向月還要講,草根制止道。跟著問:“那我們耕田種地了,用用牛總可以吧?”
“這個可以!”蘭父說,蘭母跟著問:“那今早,你們自己煮自己的早飯了啵?”
“我們才回來,糧食都沒有一顆,拿什麼來煮?”黃向月生氣地說,蘭母道:“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蘭母說完就去廚房了,見她去廚房,蘭父也去廚房了。
“老吵,這可怎麼辦?”黃向月問。
“還能怎麼辦,涼拌唄!”草根攤開雙手說,問妻子道:“你身上一點錢都沒有了?!”
“哪還有,那天動手術之前不都掏給你了?”黃向月說,跟著問:“那你呢,還有錢不?”
“哪還有,那天在吉普車上全掏給土狗了,你也看見的!”
“這可怎麼辦,錢無錢,糧無糧,別說買年貨過年了,連米都沒有來煮!”
真是個錢逼死英雄漢。
“草根,快跟我去看看我老婆怎麼了?”這時村上有一個堂哥進屋說。
“跟你去看可以,不能像往時樣一分錢不給!”草根還沒開口,黃向月先說了。
“給,給,給!”堂哥說,說完便拉著草根去給他老婆看病了。
堂嫂得的是尿急症,拉不出尿,在床上喊死喳喳的。草根去了只用針灸紮了一下管尿穴,她便拉得出尿,人好了。
得知草根新交了超生罰款,又被父母強分了出來,既無錢又無糧。堂嫂不但給了二十斤米,還給了二十塊錢。
可是當草根扛著米回來要用鍋頭煮飯的時候,父母硬是不讓他用鍋頭煮。草根沒辦法,只能拿那二十塊錢去商店買了飯鍋菜鍋,和幾個碗。
何伯孃遇上何伯爺,那二十塊錢剛剛夠買鍋頭,碗和一點油鹽。沒錢買別東西了,回來草根去要點野菜來打湯吃了早飯。
沒錢買年貨,草根只能與妻子和兒女們打算過個貧窮的春節。
真是個錢逼死英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