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邊紅得如同喝醉酒的少女。晚風吹來,一天的熱炎隨之散去,讓人一下覺得舒服多了。
柳銀芳把草根拉出董家,到機耕路上才鬆手。邊走邊問:“老吵,人家想拜你為師學習醫藥不反對吧?”
“你不是醫生了?”草根驚訝地問。
“人家那算哪門子醫生,培訓幾天就上崗。打打針,給點感冒藥還可以。哪像你樣,一節麻線,幾株草藥就把小侄女,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那是趕巧闖上狗屎運了,你也當真呀?”
“你就別謙虛了,別的事情可以碰運氣,醫藥是可以碰運氣的嗎?就算小侄女這趕巧闖上狗屎運,那大熊的母親和刀子的母親,也是闖上狗屎運嗎,你老吵的狗屎運是不是太多了?”
草根不做聲,柳銀芳繼續說:“人家不會搶你飯碗的,留下來一起行醫吧。木葉村有幾千人呢,收入絕對不比你走江湖低!”
有一個專門行醫的場所,是每一個行醫人夢寐以求的。可對方是個女子,還是一個和物件扯不清,理還亂的女子。草根遲疑一會兒說:“好是好,可我是一個外鄉人,衛生院知道了,會來人攆走的!”
“沒有醫生證?”
“有,沒醫生證哪敢出來混?”
“有醫生證,還怕什麼?”山風吹得路兩邊的水稻獵獵起舞,陣陣稻花香撲鼻而來。柳銀芳說:“放心吧,我有親戚就在衛生院當領導,不會有人來攆你的!”
天邊的紅暈漸漸退去,黃昏已經來臨。草根問:“就算衛生院不來攆人,可天天在一起,不擔心大熊說東道西?”
“擔心什麼,人家又沒答應他什麼?再講男女就不能一起工作了?”停一會兒,柳銀芳問:“老吵,有女朋友了?”
“沒有!”
“怎麼可能,在學校你可是大家追捧的校草呀。那時班上的女同學,誰不想和你在一起?”
“是嗎,人家怎麼沒感覺?”
“那是你生在福中不知福,真的沒談有女朋友?”
“真的沒有,哄你幹嗎!”
“幫介紹一個要不要?”
“好呀,是哪的?”
“你認識,小奶妹!”
“開什麼國際玩笑,小奶妹可是小熊的人。你把我當成什麼人?”
“你聽錯了,是小奶妹的妹妹。人長得可漂亮了,大長腿,見著人保證你邁不動腿!”
柳銀芳既許以坐診行醫,又介紹美女,條件夠優惠的了。可聽起來總讓人覺得是在畫個大餅。看一眼漸變漸黑的天,草根說:“天黑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董家嗎?哪睡不是睡,就別去董家了,去人家那睡吧。姐姐和姐夫還等著見你呢!”
“小侄女都好了,沒必要了。”
“萬一夜裡又有事呢,走吧?”柳銀芳說,又要拉草根。
“不可能,經我治療過的病人,就沒出現過翻病的現象!”
“就算這樣,也不急著走呀?”
“天都快黑了,還不回去,等著拍董家的門呀?”草根這樣說,柳銀芳馬上改口道:“那就回去吧,明天人家再去董家喊你!”
草根一回到董家,董會軍便問:“老吵,回來了?”
“回來了!”
“大奶都和你說了點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談了點醫藥上的事!”怕對方問個沒完沒了,草根問:“小熊呢?”
“送小奶回去還沒回來!”門外有腳步聲,董會軍說:“他回來了!”
拾頭果然見董會民走進屋,草根說:“我講送小奶回去,在她那住夜了呢!”
“不在,我習慣和哥哥睡一處,不習慣去別人家裡住夜。”董會民說,晚上還真和哥哥董會軍進了一個房間睡覺。
第二天早上,柳銀芳還真的來喊草根去她家裡。說姐姐姐夫弄了一桌好飯菜,等著草根去吃!董會軍說:“我也去一個!”
“你去幹嗎,賣你的豆腐去,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柳銀芳堅決不允許董會軍跟去,董會軍只好推出單車裝上豆腐拉去賣。
盛情難卻,草根只好一個人跟著柳銀芳去家裡。
到了柳家,姐姐姐夫還真的殺雞斬鴨弄了一桌好菜餚,瓶裝好酒擺在桌上等著。見妹妹領著草根進屋,姐姐柳金芳說:“去這麼久,我講又請不來蘭醫生呢!”
“怎麼可能,你妹妹是誰,哪有請不來的客人?”柳銀芳誇誇其談說。
“那就上桌吃飯吧,你姐夫吃了飯還得去上課呢!”
互相客氣幾句,大家便坐下來吃飯。柳銀芳的姐夫王老師開酒瓶給草根倒酒,草根連忙說:“王老師,我不會喝酒!”
“不會,昨晚誰喝了那麼多酒的?”柳銀芳揭發道,草根說:“那不是晚上嗎,白天我可不敢喝酒。萬一要去哪,路都走不動!”
“那少喝點!”王老師中等身材,部隊轉業就來木葉河教書。和柳金花戀愛併入贅柳家,他邊給草根倒酒邊說:“農村拿不出什麼好菜,蘭醫生千萬別嫌氣!”
“又是雞,又是鴨,規格夠高的了,還沒什麼好菜?”
“蘭醫生真會講話,來乾杯!”王老師給草根倒酒,自己滿上。他很健談,除了說感謝草根救女兒的話,還天南地北地侃。
“蘭醫生真人不露面,酒量這麼高,還說不會喝酒!”與草根喝了一瓶酒,草根杯杯見底,一點也不臉紅。王老師誇讚說:“今天別走,晚上咱們再來,不醉不準!”
一餐飯結束,王老師去學校教書!柳銀芳便對草根說:“走,我們去衛生所!”
“不想去了,沒什麼事,我想走了!”昨夜回到董家,董會軍兄弟話裡外都叫草根別和柳銀芳走得太近。草根不可能不在意,可這個世界上的事往往由不得人。
“金芳,昨天來的那個蘭醫生還在你家吧?”一個老大娘走進屋問,看見草根便問:“這位就是蘭醫生吧?”
“對呀,四娘,你找蘭醫生幹嗎?”柳金芳問。
“我孫子,飯不吃飯,一天一夜吵死吵埋的,是不是生(疳)積了,叫蘭醫生去看看!”
“叫你別走,你不信,這下有病給你看了吧?”柳銀芳小聲對草根說,卻大聲對四娘說:“四娘回去帶孫仔來,讓蘭醫生看。”
“好咧!”四娘回去抱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孩子面色青白,身體很瘦,肚子凸的像個胎小狗。典型的疳積身體,草根看一眼說:“孩子真得疳積了,我開個方給你,去藥店撿點中藥蒸豬肝或者瘦肉就會沒事的。”
草根邊說邊開方,四娘還沒走,又有幾個病患找來。草根就有來忙了,不知誰講草根在西龍做風水,斷出韋大叔家地下有屍骨,並治好韋大叔的妻兒,一時間又有人來找草根去看風水。
這天早上有人來叫去看風水,草根背起羅盤便跟來人去看風水。在那人家裡吃了中午這才回來,一個姑娘等在路口。見到草根便說:“老吵,怎麼到這時才回來?”
“人家留吃中午,不吃不準走嘛!”看清是同學梅寶珠,草根問:“小奶妹,你在這等誰?”
“等你呀,老媽子早起腰痛得厲害喊死連天的。人家去大奶那尋你,她說你去看風水了,人家出來路口看了好幾次,這才見你老兄姍姍遲迴!走吧,老媽在屋裡等你呢!”
有病看草根當然跟著走了,梅家居住在村委所在地木葉村。梅寶珠的爸爸下臺後是又氣又病不久就死了,有個妹妹還在縣城上高中,如今就和媽媽兩人在家裡。
領著草根走進屋,梅寶珠便對母親說:“媽,你要的醫生,女兒請來了!”
“是蘭醫生吧,來請坐!”梅母說,要拿板凳給草根坐。
這個樣子哪像個有病的人,草根心裡說,嘴上卻道:“伯母,我自己來!”
草根拿一張板凳剛坐好,梅母便問了:“蘭醫生,你和我家寶珠同學?”
“是呀,在五七中學一起讀書?”
“家裡有幾個人?”
“父母和弟妹!”
“做醫生有幾年了?”
“還在生產隊就做了!”
“那是赤腳醫生呀,為什麼不在家做,出來走方?”
“媽,只管問,還看不看病?”梅寶珠打斷母親問,梅母馬上說:“看,看,看,蘭醫生幫我拿一手脈?”
梅寶珠端來一張小桌,拿件衣服墊當脈枕,草根便幫梅母拿脈。
拿了右手拿左手,梅母六脈平和,並不像梅寶珠,說的那樣腰痛得厲害喊死連天的呀。怕自己弄錯,草根說:“伯母,伸舌我看看?”
梅母伸出舌頭讓草根看,梅母的舌質稍微有點紅,只是有一點點熱症罷了。他不好點破,說:“伯母,沒什麼大問題,飲食上注意點就行。”
其實梅寶珠叫草根來,給母親看病不過是一個藉口,實則是叫草根來讓媽媽看。草根在木葉既治病又看風水,她看不上毫無作為的董會民了,有心追草根。說:“我媽早上真的腰痛得厲害,開個方吧,萬一明天又痛怎麼辦?”
“好吧!”沒想到草根這一開方,不幾天他就得離開東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