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得有一個多小時,蘆福生手拿一隻雞回來了,後面跟著拿酒的蔣長生。草根笑著說:去這麼久,我講攆狗去趕山連狗也不回來了呢!
怎麼可能!因為在一起經常開玩笑,兩老同也不計較。愛講愛笑,話語來得又快的蔣長生說;你老吵來了,不得好好喂一喂嗎,要雞要酒需時間嘛!
用個喂字,豬牛呀。自己好喝就講,別往人家身上推!怎麼樣,人家養了一二十年的女兒都讓你這個地痞給拐走了,這下滿意了吧?
滿意了,一個字爽。蔣長生知道是指帶李小利回來的事,逗趣道:想學,人家教教你!蔣長生一來,屋裡馬上熱鬧起來了。草根說:我可學不了你,老婆還不知在誰家養著呢!
你老吵,既是老師又是醫師講個女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那也不一定,拿著粑粑餓仔的人多的是!
蔣長生和草根像講相聲一樣,你一句我一句說著笑。看見蘆福生殺雞了,兩人這才一個把飯鍋端下,一個端菜鍋到灶上熱水蕩雞。雞弄好了,煮起叫四叔過來就吃。草根問:回來見著土狗和傻狗了?
土狗指同學杜敬橋,傻狗指同學柏慶山,都是雙河鄉人。蔣長生說:見了呀,怎麼還沒被兩個人整夠,還想繼續呀?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值得一記了!在學校時,草根每一次被批都是林永松,杜敬橋和柏慶山加上蘭水根,權炳坤和範志清最為積極,揭發上綱上線批鬥。他問:兩人還做幹部嗎?蘆福生冒出一句說:大小隊都解散了,還做什麼幹部?
不可以做村幹部嘛!草根的話一停,蔣長生就說了:狗一樣的東西誰選他們啊!草根夾了一塊雞肝給四叔,又問;乾淨和三八都結婚了吧?
乾淨指女同學蔣西榮,蔣長生一個堂妹,因為她有潔癖愛挑剔所以同學們給她取這個外號了。三八指女同學蘆東娟,蘆福生一個堂妹。因為她人有點傻乎乎的還有點二百五的樣子,所以同學們給她取這個外號。
蔣長生說:還沒有,怎麼想挖我們兩家的牆腳呀?草根說:想呀,人家得有那樣的鋤頭才是!
三個同學邊喝酒邊敘舊邊講笑,四叔一直在聽著。一餐飯結束天也快黑了,蔣長生,蘆福生包括草根都喝醉了。滾在蘆福生的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吃了早飯草根要回家。蔣長生堅決不允許,說一樣是同學,在蘆家住一夜。得去他家裡也住上一夜才行,還非要蘆福生作陪一起去不可。
一來草根從灘頭出來心裡煩,沒地方散心。二來找不到理由推脫蔣長生的盛情邀請,自然得去了。蘆福生說;我就不去了,特意回來帶四叔走的,好多話還沒和他說呢!
又不是世界末日了,有什麼話去人家那回來不可以說呀!蔣長生一定要老同去,還用上了激將法,蘆福生沒辦法推脫也就跟起走了。
雙河口分東西兩個村,出村上公路走過一片田垌過河就是。東村大都姓蘆,西村大都姓蔣。因為沒有橋,兩村人來往都是過跳石的。所謂跳石就是為一塊塊尺多厚的薄板石陷在河水裡,露出水面大概有尺多高。下面的水深估計在一米多,草根數了數有近一百五十塊之多。也是本地人過慣了,外地人開始走上跳石大都每邁一步就戰戰兢兢的,深怕掉進河裡成了個落湯雞。草根就是這樣,一直過到一半腳步才平穩下來。
和東岸一樣西岸上也是片田地,西山腳下有一個村子,那就是雙河口西村了。草根和蔣長生蘆福生上到河岸,就見有個姑娘拎著一個手袋,從村中跑了來。姑娘見到草根就說:老吵,不錯路呀,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抬頭見是同學蔣西榮,草根問:乾淨,這一身新娘打拌去哪?
縣城!蔣西榮今天是去縣城相親的,說:你這一身穿著也不錯,是來找老婆的吧?
對,有姐妹給介紹一個!
好呀,到村裡等著,晚上回來給你派上一個!蔣西榮在學校就愛和草根在一起開玩說笑了,一說就可以來個半天半日。此時就和草根說個不停,不是堂哥蔣長生提醒車不等人,她會一直說下去。
蔣西榮說一聲晚上回來再談走了,草根問;痞子,聽說你有兄弟姐妹十個?
是呀!說起家庭,蔣長生滿滿的自豪感;你說怪不怪,老爸和大伯一對欒生兄弟。一個頭年結婚,一個第二結婚。老爸有我們兄弟姐妹十個,大伯一個兒女都沒有。
那個時候懷上並生育十胎八胎,甚至是十幾胎的夫妻多的是。可是能養活十個兒女的夫妻卻是少之又少,大都中間夭折死掉的多,能剩下三五個就不錯了。草根說:那老爸老媽夠可以的了,有能力養大你們兄弟姐妹十個!
可以什麼,沒有大伯和伯孃,就憑他們哪裡能養大我們兄弟姐妹十個。提起大伯和伯孃,蔣長生滿臉的幸福感。說:看見我爸我媽兒女太多,實在難以養大。大伯和伯孃一商量就要求把二四六八十讓給他們養了,留一三五七九給我爸我媽。可我們兄弟姐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部分時間都在伯孃家吃飯,回我們家睡覺。
草根問這又是為什麼,蘆福生插嘴說:因為蔣媽生兒育女太多經常有病,就靠蔣爸一個人出集體工掙工分,年年超支。而伯孃高大壯實又沒生育過,一年四季噴嚏都不打一個。有使不完的力氣,不但和大伯天天出集體工是進錢戶。還額外養有成批鴨子生蛋,大伯又愛下河打魚撈蝦。一日三餐不是蛋就是魚蝦,饞貓似的十個兄弟姐妹,看著家裡煮青菜油都不多放一點,能不跑到伯孃那去蹭吃嗎?
蘆福生接著說:蔣爸是個木工,怕兒女們晚上睡覺不老實掉下床摔著。就利用工餘時間拿一個房間搞了個通鋪,讓十兄弟姐妹睡覺。十個兄弟姐妹睡在一起多好多熱鬧,誰還願意去伯孃那冷冷清清一個人睡。
說來好笑,蔣長生回憶說:記得有一次我們十個兄弟姐妹,叫伯孃快點做飯煮菜。吃了好回我們家睡覺,伯孃對大伯說不親的就是不親,隔壁的狗吃了就走。聽見十個豆子仔叫快點做飯,吃了好回家睡覺,人家手都軟了,哪裡還力氣做飯煮菜?這話讓我媽聽見了,我媽就叫我爸把中間的隔牆拆了,從此兩家合做一家。
三個同學邊說邊走,很快就進村了。西村和東村一樣大,在幾十百戶人家。蔣家也有一個獨立的院子,不過比蘆家大多了。一式六間大瓦房,前有院後有院。前院都用鵝卵石相著地面,五顏六色的剎是好看潔淨。草根讚道:痞子,你家院子夠漂亮,花街一般,比司令家強多了。
蘆福生說:那當然了,伯孃是誰?力大如牛又肯做,不管出集體工收工多夜,都從河灘挑擔石頭回來砌。愚公移山一樣加班加點做,能不好嗎?
誰在背後講老孃的背話嚼舌頭根子?一個又高又大的嬸嬸從堂上走出來站在臺階上問,不用問她就是蔣長生的伯孃了。蘆福生縮了縮舌頭說:伯孃,人家那是在誇你老呢!
都把老孃說成牛了還誇我?蔣伯孃逗趣說:你小子平時悶頭悶腦的,今天怎麼變成一隻叫雞損了伯孃還賣乖。伯孃的風趣把草根,蔣長生包括蘆福生都逗樂了。
伯孃指著草根問蔣長生;昨天忙忙去東村,就是去會這位同學?
是,他叫蘭草根,可了不起了,既做老師又做醫師。蔣長生給伯孃介紹了草根,一個又細又小的中年婦從後屋走出來。蔣長生趕忙迎著說:媽,我來同學了!
那還不叫進屋,等什麼?母親催著說,蔣長生就把草根和蘆福生拉進屋了。
剛剛吃了茶水,就有十多個青年男女說說笑笑走進院子又走進堂屋。不用介紹就知道是蔣長生的九個弟弟妹妹和他的妻子李小利了。介紹與草根認識後,蔣長生問:伯孃,媽,中午有什麼菜煮?
伯孃正打算去要,你們就回來了。伯孃對六個男孩子說:伯孃去河裡要點魚蝦,你們去不去?六個男孩子說:去呀!八妹九妹十妹吵吵鬧鬧說:我們也要去一個!
六個哥哥說:女生在家不準去!三個妹妹說:男生在家不準去!伯孃像裁判一樣,說:女孩子在做家務!三個女孩子撅著嘴說:做家務不是有我們媽和嫂嫂了嗎?
你們媽身體不好,想累死你們嫂嫂呀?三個女孩子不敢做聲了,六個男孩子朝三個妹妹吐舌頭做鬼臉。伯孃一個給一巴掌,六個男孩子喊一聲痛,有的去拿蝦產捕魚工具,有的去拿魚簍,跟著伯孃走出門下河去了。
蔣母帶著兒媳和三個女兒忙家務去了,堂屋上就剩下蔣長生蘆福生和草根在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