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沒有回家嗎,還真沒有!他走小路到一個離大村有一二十里遠的小村住上一夜了,第二天才搭楊小青的班車出來。在雙河口一下車便遇上蘆福生從縣城開往青龍的班車上走下車,一下車蘆福生看見草根便打招呼了:老吵,這是打算回家吧?
是呀,你呢回來看四叔?
對,好久不回來看他老人家了,有點想他了!蘆福生穿著一套有點舊的國防裝,頭上戴著一箇舊軍帽,腳上穿著一雙舊解放鞋。看樣子生活得很一般,他上來就拉草根的手說:邀請不如撞上,走,到家裡住上一晚再講!
草根說:車馬上來了,自己想家,就剝奪他人想家的權利呀!
廢什麼話,不在這一天半天。再講四叔病了人家特意回來的,你這個醫師也想推辭呀?聽蘆福生這樣說,草根就跟著去蘆家了。
前面說了,蘆福生父母死得早。村上一個叫四叔的老光棍看其可憐收留了他,不但視如己出生活上處處關心。而且特別支援蘆福生上學讀書,還教會蘆福生很多做人的道理,蘆福生日後能成為個身價過億的大老闆,可以講這個四叔是功不可沒的!
蘆福生所居的村子叫雙河口東村,就在公路的左上面。所以不到十分鐘兩人就到蘆家了,帶著草根走進院子。還在院子蘆福生就向屋裡喊了;爸,我回來了!四叔從廚房裡端著一盆菜飯糠拌成的雞食走出來,蘆福生問:不是說病了麼,怎麼爬起來餵雞了?
不餵它們,等你回來還有雞嗎?看一眼跑來的大雞小雞,蘆福生來搶食盆。四叔邊收雞食邊說;別搶,人家真沒病,哪個多嘴婆告訴你,我有病的?
還說沒有病,自己回房拿鏡子照照,瘦成什麼樣子,眼又凹有多深了。正好我同學來,他可是一個名醫,讓他看看。蘆福生說了又來搶食盆:我來餵雞,快進堂屋讓我同學拿手脈看看!
真不用了,不就是發了點痧嗎,六嬸來刮一次痧就沒事了。看蘆福生還站在一旁,四叔說:你小子還傻傻站著幹嘛,帶同學到堂屋喝茶呀,四叔餵了雞就去煮中午飯。蘆福生說:爸,還是我去煮中午飯吧,喂完雞你就回房休息。
別喊爸,講多少次了,叫四叔。四叔糾正說:鍋碗瓢盆和大米在哪,恐怕你小子都不知道了,還是我去煮吧!
四叔是六十年代一個大學生,大學畢業分配在市文化局工作。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被一個文化流氓盯上了。文化大革命開始後,文化流氓不但借派系鬥爭,奪了四叔的妻子,還把四叔的一條腿打斷。當時文攻武鬥厲害,醫院癱瘓找不到醫生,等秩序穩定再找醫生時,醫生也無力迴天了,四叔也就一瘸一拐走路了。
在派系鬥爭中文化流氓當上了革委會一個副主任,一不做二不休把四叔給開除回原籍了。別看四叔殘了一條腿,可是並不影響他出集體工,幹家務幹各種農活。
四叔不讓餵雞,蘆福生就拉著草根從大門進到堂屋裡。他把揹著的包掛牆壁上,又幫草根拿揹包或手袋掛上牆壁。說:坐呀,我給你倒一水杯喝!
不用,這種天不口渴。坐一半天的車了屁股痛了,也不想坐了。一起去煮中午飯吧,我們邊煮中午飯邊八卦。
蘆家前院後院都不大,有兩間大瓦房和一間一倒水的矮房子。這裡的房屋和青龍的房屋不一樣了,青龍的房屋大都是板裝牆。這裡的房屋則是泥巴夯成的土牆,不過房屋的形式是一樣的,都是正堂兩邊是臥房。
蘆福生正要去煮中午飯,四叔拖著一條拐腳進堂屋來了。說:講不聽嗎,陪同學,四叔去煮飯菜。
四叔說了要進右邊的廚房去,蘆福生攔著說:有病了硬說沒有病,還做這做那的。心火了,明天就押去我那看起來了,想做也不讓做了。
好小子,你敢?四叔懟著說,蘆福生也懟著道:講不聽,你看人家敢不敢?草根想說你們爺兒真逗,話到嘴邊他改了:四叔,你就去休息吧,我和福生去煮中午。在廚房一樣可以說話的,福生,走,煮中午飯去。
草根說了就推著同學進廚房了,蘆福生量米架鍋,草根就拿柴生火。看同學把鍋放上灶,草根問:在城關生活怎麼樣,還可以吧?
一般般唄,種田人能好到哪裡去!不過現在田地到戶了,至少比之前生產隊時,人自由不擔心沒飯吃了。蘆福生開碗櫃看見沒菜,抬頭看掛著的竹籃上有一把青菜,他拿下盆裡邊洗邊說:正因為比之前強了,人家打算回來把四叔帶走了。人老了病痛多,跑來跑去好麻煩!
都有六個老人了,再一去就是七個了,你小子就那點能耐負擔得下囉?四叔在堂屋上說,蘆福生在廚房接嘴道:怎麼負擔不下,又不是生產隊了,隨便做點什麼飯餓不死你。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哪也不去!
那就由不得你了,人家回來時方珍交待了押也要押你走!
你敢!
你看人家敢不敢?
草根想笑不敢笑,等父子兩不說話了,他問:上次聽你們說,痞子也在城關,他生活還可以吧?
可以什麼他那個丈母孃可厲害了,不過人家有能附已經把老婆拐回來了!蘆福生說著就笑了,草根問:這麼說,他現在回西村了?
回西村了,已經一年多了。想不想見他?
想呀,吃了中午飯一起去他那耍。
去他那幹嘛,現在人家就去把他叫來。好久不見了,正好一起喝一頓酒。原來家裡沒有好的菜譜,蘆福生想去買點肉菜招呼草根。又怕草根不讓去,去叫蔣長生正是最好的藉口。說:你在家等,我去叫他就回來,很快的!蘆福生說了就去尋肉菜買,順便喊蔣長生了。
同樣都是上門入贅,而且相距也就四五里遠,可際遇完全不同。蘆福生在欒方珍家很招人待見,老人不但十分看得蘆福生,而且一進欒家不久就把家交由他來管了。
蔣長生就不行了,兩個老人,特別是岳母娘可厲害了。老嫌長生吃得多,每次吃飯都盯著長生看。有一次竟說出口了:牛肚還是馬肚,舀了一碗又一碗,這麼吃家不窮也讓你吃窮了。
什麼人呢,飯也不讓人吃飽!蔣長生忍不住小聲叨叨了:機器做工還要加水加油呢,沒水沒油你看它還動不動?
你個短命鬼的,敢回嘴了是吧?儘管小聲嘀咕,還是讓岳母娘聽見了。她得蔣長生就罵,蔣長生再一回話。她便對老伴說:老頭子你看看,這還了得。不給一點厲害他看看,就不知自己姓什麼了,快去叫弟兄叔侄來。岳丈馬上就跑出去了,很快喊來十多李家弟兄叔侄,打蔣長生一頓並推出門去了。
蔣長生不是一般人,鬼主意特別多。心裡說敢打我還把我推出門,好呀,那我就來陰的了。他白天過河西找事做混口飯吃,晚上就過河東來。用自制的工具把後門門閂拔開,摸進房去和李小利睡。
李小利和丈夫的感情很好,因為奈何不了母親,只能眼睜睜看著丈夫被弟兄叔侄打一頓趕出家門去。如今見蔣長生摸進房來,她是又驚又喜問:大門後門都上閂了,你是怎麼摸進來的?
靠這個!蔣長生拿出一塊又薄又硬的鐵片說,很快問:想人家不?
想呀!小別如新婚,兩人顛鸞倒鳳大大親愛一番後,李小利說:以後別這樣幹了,讓老媽子發覺會沒命的。
那怎麼辦,就不恩愛了?
這樣吧!李小利想了一下說;人家留門給你,也是這個時候來!
得了李小利這句話,蔣長生睡一覺,雞叫就摸出門去了。每到夜深又摸來和妻子睡,雞叫再摸出門走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長久的秘密,更何況就在一座房屋裡。房和房之間的距離只有幾米,沒幾夜就被李母發現了。李母也不罵也不打人了,而是在大門後門各安了一把鎖,閂上門還不算,又在裡面上鎖。為了保險起見,李母還來和李小利睡一房。
蔣長生自然是不知道了,夜深了他仍像往夜樣摸了來。前門後門推不開,用薄鐵片扒門閂還是開不了門。這才知道好事讓岳母娘發現了,不但閂了門還上了鎖。
好呀,這就不要怪我了!蔣長生嘴上說完就走了,他沒走遠就在村外等到天亮。天亮了,社員都出來田地上幹活了。李小利自然在其中了,蔣長生從貓著的地方跑來。得李小利摟上肩扛起就跑,他扛自己合法的妻子誰敢講。男女社員不過一陣憨笑罷,有得兩次三次岳父發話了:拉屎的人不曉得醜,過路的人曉得醜。帶你的人走吧,別給我李家丟人現眼了!這正是蔣長生需要的,於是他就帶李小利回雙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