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吳公子回家的時候正好碰到吳管家。

想起白天店鋪的事情，突然心血來潮的多嘴問上一句。

“吳管家，我們家在臥龍街上的店鋪是不是空置一段時間了？”吳公子問道，往常這些事情他是不管的，只不過他已經答應把鋪子租出去了，怎麼也得跟吳管家說一聲。

“回公子，臥龍街那邊的店鋪是空置一段時間了，我想著一直空著也是浪費，前幾天就讓牙儈幫忙給租出去。”吳管家笑著回道，雖然不知道自家公子怎麼突然關心起這種小事了，不過好事規規矩矩的回道，他也是今天才把鑰匙遞給牙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租出去，雖然他們吳家家大業大的，不過鋪子空著也是浪費，能掙一點租金也是好的。

“那鋪子一年能有多少租金？”吳公子繼續問道。

“臥龍街是我們甘州最繁華的街道了，那裡的房租比甘州其他店鋪的房租貴一些，一年二十五兩。”吳管家繼續回道。

聽到吳管家說是一年二十五兩，有些出乎吳公子的意料，倒也並不是因為吳管家多了報了租金，而且吳管家一次竟然就多報了五兩，這怎麼看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水至清則無魚，他們吳家這樣的大戶人家，中飽私囊的事情也屢見不鮮，只要不是太過分，主人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人家為奴為婢辛辛苦苦一輩子，啥也撈不著，誰還肯賣力做事。只是像吳管家這樣三十兩銀子就要昧五兩銀子，這個抽成的比例還是頗高的。

不過眼下，吳家不是他當家，這種事情還輪不著他來管。

“那租出去沒有？”對吳管家的行為，吳公子並不打算當場拆穿，如今吳家還不是他當家，他也懶得多管閒事，本來是想通個氣的，如今看來，他甚至少不得還要替吳管家遮掩一二。

“還沒有，公子可是對那間店鋪有別的安排？”聽到吳公子這樣說，吳管家這樣的人精，哪裡不知道其中有異，平日裡，吳公子可不會關心一個鋪子是不是租沒有租出去。

“沒租出去最好，正好有個熟人，想要在臥龍街開家店鋪，我就答應將那家店鋪租給她了。”吳公子解釋道，事後少不得還要與李牙儈和林嬌統一一下口徑，省得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既然是公子的朋友，那我明天就去和牙儈那裡把鑰匙拿回來。”一個店鋪的事情，吳管家雖然能中從賺一點，不過人家主子都開口了，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他是懂的，沒得為了五兩銀子而得罪了主子。

吳管家也是識時務的，否則也不會坐上吳家管家的位置。

“你找的哪個牙儈？”吳公子繼續問道。

“是青石街的李牙儈。”對自家公子問得這麼仔細，吳管家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警惕的，在這之前，他們家公子可是從未過問過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今天這樣突然，他少不得要多想一些。

“你整天也是忙得腳不著地的，我讓吳毅明天去李牙儈那裡拿鑰匙就好了，省得你還要跑一趟。”吳毅正是吳公子的隨從，今天雖然晚了，但如果真的要去拿鑰匙，也不是不行，只是，吳公子也想給吳管家一點和李牙儈串通的時間不是，這樣大家都全了面子，更不會為了五兩銀子就撕破臉。

“那行，還是公子會體恤我們這些下人。”吳管家懸著的心放了一半，只要是明天去拿鑰匙，他今天也有時間去和李牙儈統一一下口徑，畢竟當時他報的租金可是三十兩一年，不過他和李牙儈認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相信李牙儈也不會亂說。

晚上，吳公子和吳管家把酒聊天，甚是輕鬆自在，可是忙壞了他們的手下人。除了吳家外，李牙儈也是不得閒。

先是吳管家的二兒子急匆匆的跑到李牙儈家。

聽到敲門聲，李牙儈嘴裡罵罵咧咧的拖著鞋去開門，任誰吃飯的時候碰到前來打岔的人，心情都不怎麼好。

天都黑了，這些人也不給他一點休息的時間，甚至都找上門來了，對累了一天的李牙儈來說，心情並不怎麼好，哪怕對方有可能是給他送銀子來的。

李牙儈開啟門，看到來人是吳府吳管家的二兒子，十分詫異，這麼晚來他家找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誰會大晚上沒事跑別人家裡啊。

“吳二爺，都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快進來。”李牙儈開啟門，讓吳二爺進門。

吳二爺也不客氣，三步並作兩步的跨進李牙儈家。

“吳二爺吃過晚飯沒有，如果沒吃的話就在我家將就著吃一點？”李牙邀請到，這會兒他正在家裡用晚飯呢。

“事出緊急，飯以後再吃，我長話短說，臥龍街那鋪子不用租出去了，我們家二公子的朋友要租，明天就來二公子派人來拿鑰匙，你直接交到他們手上就行，到時候如果他們問起來，你就說我們之前報的租金是二十五兩一年。”吳管家的二兒子甚至都不進屋，直接在院子裡和李牙儈說道，對吳二公子這種突然的行為，吳管家等二兒子也不是沒有意見。

雖然李牙儈不知道前因後果，不過聽吳二爺這麼一說，李牙儈哪裡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的嘴也是很嚴的，所以吳管家才會一次又一次的找他辦事。

只是，他比較好奇的是，明明吳公子已經知道了吳管家想要從中賺差價的事情，竟然一點都沒有伸張，就是不知道是幾個意思了，雖然猜不透吳公子的意圖，不過居安思危，他覺得自個兒還是要小心點，省得以後受連累。

“吳二爺放心，我知道怎麼說。”李牙儈滿口應承。

“多的我就不再說了，今兒個實在是有些忙，改天在一起吃酒。”他得趕緊回去跟他爹彙報一下，這樣，一方面既可以在他爹面前表現他的辦事能力，以後也能給他安排更好的差事，另一方面也可以讓他爹放心，省得一整晚都提心吊膽的。

“那我就不留你了。”人家這麼著急的趕過來，肯定也是要著急回去的，喝酒什麼的，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李牙儈從始至終都並未提起吳公子的任何事情。人家主僕之間的事情，就讓他們主僕去鬥去吧，他能做的就是儘量保全自己，不去做那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真真是大鬼打架，他們這些小鬼遭殃，和有錢有勢的人家打交道掙錢是真能掙錢，但是心累也是真的心累，還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丟了性命，可是，為了活命，很多事情也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說了算的，只能說是活一天算一天吧。

吳管家的二兒子離開沒多久，李牙儈坐在桌邊，筷子剛剛拿起來，敲門聲又響了。

李牙儈以為是吳二爺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完呢，急忙開門，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吳二爺，而是吳公子的貼身小廝吳毅。

對吳毅出現在自家，李牙儈是既驚訝，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別的有錢人家李牙儈或許不那麼熟悉，但是他經常和吳家打交道，所以對吳家各房的人還是很熟悉的，認得吳毅是吳家二公子身邊的小廝，下午的時候，這個吳毅也是在的，不過一直在門外罷了。

“吳爺，怎麼有空到寒舍來了？”吳管家的兒子剛離開，這個吳毅就出現，這如果說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些。

李牙儈既不敢相信是巧合，也不敢相信是巧合。總歸是他們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了。

“我不信你猜不出來我今天晚上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吳毅道，他是確認吳管家的兒子離開後才進來的，為了以防吳管家的兒子折返，他還特意在外面多待了一會兒，不可謂不貼心。

李牙儈就算是猜到了吳毅來的目的，也只能不懂裝懂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為了臥龍街鋪子的事情，李牙儈也沒有想到，為了一個鋪子的事情，竟然讓吳府的二公子和管家一同上了心。

“這大晚上的，我腦子都是蒙的，哪裡知道吳爺找我做什麼，難不成是喝酒，你還真別說，今晚賤內做了幾個下酒菜，我們哥倆喝一個？”李牙佯裝糊塗道。

對李牙儈的裝糊塗行為，吳毅也懶得拆穿。

“我今兒來，是替我們公子傳話的，不管哪個問起來，今兒個你從未在臥龍街的鋪子裡見過我們家公子。”吳毅交代道。

有時候吳毅也是不懂，明明他家公子是吳家堂堂正正的主子，吳管家雖然是管家，不過說到底，其實也是一個下人罷了，可偏偏他家公子卻處處忍讓吳管家，別的不說，就臥龍街那間鋪子，明明是吳管家中飽私囊，想要從中截留一部分租金塞入自己的腰包，偏偏他家公子還要替吳管家圓謊。

“我明白。”本來李牙儈還要糾結，如果吳公子問起來，他要怎麼說才能兩邊都不得罪呢，好了，如今吳公子是不想管這些閒事了，吳公子當不知道，那他就更不知道了，只當從未發生過。

都是聰明人，吳毅也相信，只要他一說，李牙儈就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做了。

李牙儈要留吳毅在家吃飯，吳毅要趕緊回去向公子回話，所以也就不吃了。

吳管家的兒子和吳毅都是匆匆來，匆匆走，留下李牙儈獨自一人思考人生，只覺得牙儈這個活簡直不是人乾的，但是如果不幹牙儈這一行，他也不知道能做什麼。

真是幹一行恨一行，除非能給他豐厚的報酬，但是掙的錢也不過是能夠養家餬口罷了，並沒有讓一家老小過上多好的日子。

“你嘆什麼氣？”李牙儈的媳婦看著李牙儈吃個飯都不安生，本來回來的時候心情還很不錯，沒想到不過是見了兩個人，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唉，外頭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他的煩惱，女人哪裡懂，就算說了又怎麼樣呢，他還不是要煩惱。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不懂。”男人在外面打拼掙銀子確實辛苦，但是女人在家伺候公婆，照顧孩子，還要幹家務，活也不輕鬆。

“都是些煩心事，跟你說了也不過是讓你跟著一起煩惱罷了，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呢。”李牙儈並不想自己媳婦跟著一起煩心，總歸也沒什麼大事，他不過是要損失一半的中人費罷了。

“我倒是想吃飯來著，但是你一直嘆氣，你讓我怎麼吃。”說著也跟李牙儈一起嘆氣。

夫妻一體，哪有男人心情不好，她還能安安心心吃飯的。

“真的沒有什麼事情，我不嘆氣了，吃飯，這樣好的菜，可不能浪費。”說著就給媳婦夾了一筷子菜，說來說去，其實都沒有他啥事。

“嗯嗯，你也多吃點。”李牙儈的妻子也給李牙儈夾了一筷子菜，既然男人不想說，她也就不追問了。

等到吳管家看到兒子出現在眼前，就知道交代給兒子的事情是辦妥了，本來懸著的另一半心也安穩了下來。

“承蒙二公子厚待，叨擾了公子一頓飯，今日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吳管家起身告辭。

吳公子也看到了吳管家二兒子，知道這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想來是吳管家交代的事情辦妥了，特意來告知吳管家一聲。

“吳管家真是生了個好兒子，竟然還親自來接你，放眼整個吳府，恐怕再也找不出這麼孝順的孩子了，吳管家真是好福氣啊。”吳公子讚美道。

吳管家自然是謙虛了一番。

吳公子並未挽留吳管家父子二人。

吳管家父子二人走後，吳毅也回府了。

“回稟公子，已經和李牙儈交代好了，您放心。”吳毅彙報道。

“嗯。”吳公子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不過是為了保全吳府和吳管家的顏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