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春夜夏晨二人默默對視一眼,前者輕咳了一聲,放慢腳步入內。
“長公主,宮中有新訊息了。”
玄鬱抿了抿唇,迅速彈開轉身落座,慢條斯理為楚雲瑤斟了盞茶,好像剛剛耳朵紅彤彤的人不是他似的。
楚雲瑤回神,接過紙條展開,身後的玄鬱卻是一瞬不瞬盯著楚雲瑤,連春夜都覺得如坐針氈。
待看完後,玄鬱敲了敲桌案,將茶盞推過去:“可是新封雲美人一事?你先坐下。”
楚雲瑤訝異了一瞬,復坐回原位,自然的拿起玄鬱倒好的茶慢飲著。
“你怎麼知道?”
楚雲瑤剛說完話便愣住,她真是傻了,他有浮雲在手,什麼訊息傳不到他此處。
“難不成是雲趙楠?她不是剛被趕出去,這麼快就找好下家了?誰給楚茳遞的人情?”
雲趙楠一走,宮裡就多了位雲美人,是個人都會下意識聯想到雲趙楠。
玄鬱聞言眉眼彎了彎,微微點頭:“昨日我派人跟著她,她去了晉北王府。”
楚雲瑤眉梢一挑:“楚寧月給她好處了?按照楚寧月郡主之身,什麼都不缺,如果是想敵對我,應該也不用非要雲趙楠這枚棋子。”
所以,楚寧月是有自己的目的?楚雲瑤揚了揚眉:“可是朝堂動向之故?”
玄鬱唇角不自覺勾起,他最喜歡的是一點就通的她,與旁的女子而言,她總是那般富有智慧。
當然,只要關於她的一切,他都喜歡。
玄鬱指尖摩挲著杯盞,眼角微微泛著紅,低垂的眉眼讓他看上去愈加溫和:“前些時日楚茳謠言和宋明杓二事,儼然引起楚茳懷疑,宋明杓說到底只是臣,晉北王可不一樣。”
他有王爵,是真正的皇親國戚,身為楚茳叔父的他還有一個當了左諫議大夫的兒子,錦安世子楚寧垣。
身為當朝陛下,多多少少會知道朝臣拉幫結派,宋明杓和楚城二人接連之事,若要追究,最大的懷疑便只能是德高望重的晉北王楚城。
楚茳膝下並無皇子,倘若楚城率先行動,真的對楚茳起了殺心,只要楚城有意坐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楚茳這小小幼帝勢必倒臺。
屆時楚城稱帝,楚寧垣便是正兒八經的皇太子,位列東宮。
帝心難測,楚茳兒時便是皇太子,宮中之事耳濡目染不少,有先帝那般常常抱有疑心的父皇,自然也下意識學到了一二。
果不其然,楚茳也變成了聖心難猜的帝王,哪怕只是十五歲的少年。
見楚雲瑤思索著,玄鬱繼續道:“楚城繳了王府令牌,為雲趙楠做了假身份,稱其表小姐。”
楚雲瑤頓時豁然開朗,怪不得雲趙楠一躍成為一宮之主的四品美人。
晉北王既討好了楚茳,又讓王府危機解除,還能多了雲趙楠這枚棋子,可謂用盡苦心。
至於令牌,她可不信楚城沒有防範,怎麼可能會心甘情願把真令牌上交。
若她是一心輔佐楚茳的楚城,得知有朝一日聖心落疑於王府,她也會心寒的吧。
楚雲瑤捋清思緒,擰著眉頭,她現在也算完全暴露了,雖然楚茳還不是特別相信。
宋明杓和楚城若認真起來,那手段絕對不可小覷。
“舟冥舟離。”
二人入殿跪地:“屬下在。”
會嵇郡的人也慢慢送過來了,她得率先做好準備。
玄鬱在一側聽著楚雲瑤細緻穩妥的安排,眼角染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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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大明宮偏殿
得了訊息的楚仁三人對視一眼,看完後將紙條置於燭火上燃燒殆盡。
三人神色凝重,這段時日楚茳把心思落到了宋明杓等人身上,勉勉強強讓他們喘了一口氣。
長公主傳信過來,讓他們今夜莫要安寢,等著暗衛前來接送他們。
當然,必須留下一人,另外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湘東王楚彧,暗下決心。
建安王楚仁抿了抿唇,抬手拍了拍楚彧的肩膀:“皇弟莫慌,按長公主所言做好便可。”
山陽王楚佑點點頭,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糾結:“要不讓弟弟我留下來吧。”
楚彧抬眸,見楚佑眼中盡是嚴肅,無奈一笑:“你莫憂心,皇兄也定要相信弟弟我,無論如何,弟弟都不會拖後腿的。”
三人緊緊相擁,抿唇無言。
夜幕漸漸落下,東邊幾顆明星乍現,隨著點點星光漸漸增多,大地悄悄地融入一片靜謐慌張的夜色之中。
三人焦慮等待著,除楚彧外,另外二人提前將包袱收拾好。
陡然,吱呀一聲,窗戶大開,三人齊齊回首看向外頭,楚仁楚佑二人點了點頭,轉身躍窗而出。
與此同時,暗衛們點燃火把,猛地朝著聳立殿宇甩了上去,楚彧也躍窗去了偏殿。
熊熊大火沖天而起,似要吞噬這華麗殿宇,滾滾濃煙瀰漫在上空,驚動了巡邏著的宮中侍衛。
楚彧看著被丟下的兩個紙人,緩緩勾起一抹笑,將紙人推進了火焰中。
侍衛們立即出動,楚彧便這般目送著另外二人離開此地,慢悠悠躺在地上聞著濃煙,不過一會便嗆咳起來,連精神都昏迷幾分。
即將昏迷前,侍衛們破門而入,宮女太監們慌慌張張端了盆子來撲滅烈火,原本冰冷蕭瑟的大明宮頓時人潮湧動起來。
“來人啊!走水了!快來人啊——”
楚彧翕上雙眸,臉頰都因著濃煙黑了不少,安安心心躺在地上,無論如何,楚茳都會救他。
他與皇兄皇弟三人質子多年,牛馬都比他們三人快活,再過一些時日,沒了作用的他定也會被送出宮外。
他還要留下來作口證,長公主信任他,他也一定能做好。
緩緩鬆開的手中,熠熠生輝的銀色令牌落在地上,明晃晃的“杓”字刻在上面,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