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黎淞差點要答應了。
他以為是對蘇可的懲罰反而回旋鏢到自己身上,這兩天光是保持冷漠就耗盡心力,還要承受她投過來的時有時無的視線,好像又可憐又委屈,好幾次他都差點忍不住要伸手去抱她,卻又想到她都還沒開口,只是幾個眼神就讓他敗下陣來,那他這麼做的意義又在哪裡?
於是為了他的目的,為了他所幻想的蘇可能將更多心思放在他身上的“美好”……
他想要握住蘇可的手,變為挑開,將她的手從自己衣角上拂下去,“乖,我想贏。”
他明明知道的,這種活動輸贏根本不重要,贏了也沒什麼獎勵,只是想調動氣氛而已,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在乎輸贏的人…所以,只是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嗎?
蘇可眼底劃過一絲受傷,扭頭不再看他,悶悶地說道:“那你去吧。”
很明顯的不開心的情緒,但吳黎淞也只是在她身後停留了片刻,沒說什麼就走向了人群熙攘處。
蘇可將頭靠在膝蓋上,強大的自洽能力開始說服自己、安穩自己的情緒——
沒關係,他也沒義務陪伴自己,之所以會痛苦都是因為自己的貪心,只要自己不那麼貪心就不會痛苦了。
心情稍微好點後,蘇可望著池水發呆,耳邊傳來不遠處人群的驚呼聲,很熱鬧,但也與蘇可無關。
直到她聽見吳黎淞的名字,蘇可回頭,看見他站在人群中,他原本空的桶裝滿了龍蝦,眾人圍著他,似乎很驚訝。
蘇可也該為他高興的,如果是正常的她,會笑著,會因吳黎淞被別人承認而開心的。但現在,卻盯著在他身邊朝他伸出手的女同事。
好礙眼……
——不不不,好奇怪,這太奇怪了。怎麼會對陌生女人升起無理由的嫉妒?
但哪怕理智上再抗拒,心底也依舊在發酵。
蘇可站起身想要過去,卻一下起得太猛,頭暈目眩,腳下一滑,直接跌落在池水裡。
她是會游泳的,所以很快反應過來撲騰出水面,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擾了不遠處的人群。
“落水了!蘇可落水了!”大家立刻朝她湧來。
蘇可爬上岸,跌坐在地上,衣服和臉上沾染著泥土,頭髮貼著臉頰,溼漉漉地,像垂耳的貓咪。
“小可!”吳黎淞撥開人群跑向她,立馬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這次他抱住了她,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抱著她馬不停蹄地來到房間,給她放好熱水,準備好衣服,又熬了薑湯。
等到蘇可洗完澡出來,將薑湯遞給她,蹲坐在地上,看著蘇可苦著臉喝著,慢慢陷入沉思。
小可掉下去的時候他沒看見,但後面她自己上來了,所以應該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且小可並不喜歡受人矚目,所以應該只是個意外…
他最知道的,如果完全的發病會是什麼樣,那種痛苦他最清楚…他沒做到那一步,只是給小可下了心理暗示,所以不會的,小可應該不是故意的。
蘇可喝完一低頭就對上吳黎淞暗沉的眼,將空碗遞給他,“喝完了。”
吳黎淞回過神,接過碗,朝她笑了笑:“好乖。”然後從包裡拿出糖來給她。
“小可,你是怎麼掉進水裡的?”
蘇可剝開糖放進嘴裡,沉默片刻說道:“起太急了,頭暈了。”
說完吳黎淞鬆口氣,抵上她的額頭,“沒事就好…”
蘇可嘴裡含著糖果,甜絲絲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但她的心裡卻是另外的想法。
她察覺到了,自己很明顯的不對,她的心理與她的準則相悖,哪怕她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去這麼喜歡。
她可能是病了,才會出現傷人傷己的想法。
……
假期第六天,也是在山上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公司的安排是上山拜佛,在高山上、旅遊景點處總是會建一些寺廟,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攬客的工具。
蘇可和吳黎淞並不信佛,所以遠遠地掉在後面,也不上前參拜,在寺廟裡逛了會兒,直到看到姻緣樹,吳黎淞心頭一動。
“小可。”他勾了勾蘇可的手指,“我們也掛一個吧?”
蘇可順著他的指向看過去,枝繁葉茂的菩提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絲帶,隨著風飄飄揚揚地蕩著,像一片燃燒的火海。
蘇可點點頭,“你去買吧。”
吳黎淞到路邊的小攤去買紅絲帶,賣東西的是個瘸了腿的老頭,在他拿起一根要付錢時,老頭那張被歲月風乾的臉卻微微皺起,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後,將紅絲帶從他手中抽出。
吳黎淞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老頭搖搖頭,“這絲帶不靈,還是莫買了吧!”
吳黎淞笑了:“不靈添個彩頭也好。”
“唉。”老頭嘆口氣,還是將絲帶遞給了他,只是在他轉身時,在背後喃喃道:“不得乃是因不求,求而不得因妄求…妄求啊…妄求……”
吳黎淞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抓著絲帶的手收緊,巨大的恐慌在心中蔓延,直到看見蘇可才勉強扯起笑。
站在姻緣樹下的蘇可,朝他投來關心的眼神,“怎麼了?”
“沒什麼。”他勉強笑著,伸手將紅絲帶系在樹上,望著飄揚的絲帶,內心想著老頭的那番話只是胡言亂語裝神弄鬼,卻又可笑地相信著這姻緣樹上的紅絲帶,一定、一定能給他們帶來“幸福”的結局……
直到下山他都望著那片火海,該是期盼的,耳邊卻不斷地縈繞著那句話——
“…求而不得因妄求……”
“妄求啊…妄求……”
不,都是假的,他怎麼可能是妄求?吳黎淞握住蘇可的手,蘇可疑惑地望上來,此刻就在他身邊。
這不就是他求來的?怎麼可能是妄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