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昭儀在眾人的注視下，手心滲出汗意，步子沉重。

她知道，自己這一回完了。

慕容不想浪費時間，直奔主題：“陶昭儀，你賄賂香冬，在水和油中新增開胃散，欲謀害皇后和皇嗣，你可知罪？！”

廣宜長公主聽到慕容這話，心沉了沉。

她是皇室中人，從來不覺得女人懂算計是什麼壞事，陶昭儀在陶家所有姑娘當中是最有想法的一個，而且夠冷靜，頗有心計。

若陶家真要有一個姑娘進宮侍君，無論是容貌還是心計，陶昭儀都是最合適的。

在陶昭儀進宮前，她特意找她訓話，告誡她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想陶家，不可做出損害陶家利益之事。她進宮是為了幫陶家鞏固在朝中的地位，而不是拖陶家後腿。

當時陶昭儀應得多好？她說會成為陶家的驕傲，會不辜負她的期望。

結果陶昭儀就是這樣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陶昭儀嘴唇嚅動，想說開胃散不是毒，它只具有開胃的作用，要不了人命，她並不是要害樓素衣。

可是現場哪一個不是在宮中浸淫多年的，誰會相信她做這事沒有惡意？

是啊，她就是想讓樓素衣神不知、鬼不覺地難產，屆時一屍兩命，這個後宮就再不會有樓素衣這個礙眼的女人，皇后之位還能空出來。

她甚至也想過，有廣宜長公主這個母親在，樓素衣一死，等她升了位份，她或許還能把皇太子養到自己名下。

她其實是忍了許久的，因為她一直記得廣宜長公主說過，沒有把握的事不能做，損害陶家利益的事更不能做。

而她是何時生起了這個計劃呢？

是在寧妃和德嬪起衝突那日，因為樓素衣這個皇后袒護，寧妃這個受害者反而得向德嬪這個加害者道歉。

最可悲的是，慕容這個英明神武的帝王像是瞎了，竟然護著樓素衣，不問是非黑白，絲毫看不到寧妃的委屈。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告訴自己一定要除去樓素衣，一定要讓這個女人再得意不起來。她要接管樓素衣的一切，包括她的皇后之位，她生下的兒子。

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被憤怒和慾望衝昏了頭，才把事情想得這樣簡單。

她不曾想過若事敗，她將承擔什麼樣的後果，陶家會不會被她牽連。

她默默地站在最中央，什麼也沒說，卻也等於什麼都說了。

這時廣宜長公主起身，緩步走到她跟前，一掌狠狠甩在她臉上。

她的臉瞬間留下一個偌大的掌印，可知廣宜長公主這一掌的力道之大。

“你太讓我失望了！”廣宜長公主眼中是對陶昭儀毫不掩飾的厭棄之色。

陶昭儀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無言以對。

她確實是讓母親失望。她該做得天衣無縫，她的計劃不夠完美。

成王敗寇，她的計劃暴露，這就是結果。

她跪倒在廣宜長公主跟前，啞聲道：“是女兒不孝，不只未能給母親長臉，還讓家族蒙羞。可女兒不後悔……”

最後一句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這是她的心裡話。

她早看明白一件事，樓素衣不除，她永遠沒有機會，陛下永遠也看不到她。

廣宜長公主離得近，自是聽到了陶昭儀最後一句話。

她面無表情，去到慕容跟前跪下。

慕容見狀，忙想攙扶她。

廣宜長公主卻執意跪在地上：“是臣婦教女無方，臣婦愧對陛下。陶昭儀謀害皇嗣，罪無可赦，一切憑陛下定奪。”

慕容扶起廣宜長公主：“皇姐請起，朕自有定奪。”

廣宜長公主知道慕容自小就很有想法，今日請她進宮，大約只是走走過場。

待廣宜長公主起身，慕容看向陶昭儀問道：“去年端午節，母后墜湖與你可有干係？！”

陶昭儀連忙回道：“妾身做過的事會認，但妾身不可能謀害太后娘娘，請陛下明鑑！”

陳太后待她不薄，雖然她也怨陳太后偏心，但她不至於對陳太后做這種事。

見慕容沉默不語，她又道：“妾身確實怨恨皇后娘娘獨佔了陛下，但妾身怎麼可能對太后娘娘做什麼？”

慕容覺得樓素衣挺安靜，便問她：“皇后可相信陶昭儀的說詞？”

“相信。陶昭儀有怨恨我的理由，卻沒有怨恨母后的理由。而且害母后，她得不到任何好處，何必多此一舉？”樓素衣淡聲回道。

其實陶昭儀是有害陳太后動機的。只因陳太后偏寵她，除去陳太后，她背後就少了個靠山。

但這個理由不足以讓陶昭儀對陳太后出手。

再者，陶昭儀這個人清高得很，這個時候了，沒有撒謊的必要。

“朕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慕容問過樓素衣後，還是不願意相信陶昭儀的說詞。

陶昭儀聞言苦笑：“妾身以為就算不相信妾身，陛下也該相信皇后娘娘的直覺。”

她以為慕容喜歡樓素衣，喜歡到除了樓素衣，再不願碰其他後宮妃嬪。

正因為如此，她在無計可施之下才鋌而走險。

“朕為何要相信皇后的直覺？”慕容沒想通這其中的邏輯。

陶昭儀脫口而出：“陛下不是喜歡皇后娘娘嗎？既然喜歡，當然該相信！”

慕容想說自己何時喜歡皇后了？但他在努力喜歡皇后是事實。

他對皇后的情份，應該是夫妻之義，而非男女之情。

他轉眸看向樓素衣，正對上她清亮的眼神。

這一刻，他突然有點茫然。

樓素衣當然不知道慕容在想什麼，陶昭儀也是個心大的，死到臨頭還掰扯慕容和她之間的那點子事。

陶昭儀看到慕容迷茫的表情，突然笑了：“看來陛下說的是真的，您並不喜歡皇后娘娘。陛下對皇后娘娘竟只是因為夫妻之義嗎？原來是妾身想岔了，陛下對皇后娘娘只是……”

她話說到這裡，點到為止，但讓人浮想聯翩。

樓素衣本人倒是沒什麼感覺，但見慕容看過來，她莞爾一笑：“看來陶昭儀更關心陛下和我的感情事啊。都快沒命了，還有心思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