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看著這樣豁達的樓素衣，突然心中湧起不快。

她如果在意他，當陶昭儀說他不喜歡她的時候，心裡多少會不舒服。她又是不會委屈自己的人，她如果不高興，那個令她不高興的人自然也不會好過。

可她依然笑得燦爛，證明她心裡沒有他的位置。

應該是這樣，他知道是這樣。

他想定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知道她心裡沒有他的時候，他有不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慕容原是想處死陶昭儀，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改變了決定，暫時留著陶昭儀的性命。

最後他下了一道口諭，陶昭儀貶為庶民，打入冷宮。

陶昭儀……不對，她現在是庶民，不再是昭儀。總歸死裡逃生，她鬆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自己這回死劫難逃，誰知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雖說是住在冷宮，她還是在慕容登基後第二個打入冷宮的妃嬪，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朝慕容磕頭謝恩。

等到陶氏被人帶下去，廣宜長公主看向樓素衣，滿是歉意，再次向她致歉。

樓素衣是個恩怨分明的，自是不會遷怒。

廣宜長公主鬆了一口氣，看向慕容。

她以為慕容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沒要陶氏的命，心裡是感恩的。畢竟是在自己膝下養大的姑娘，若是就這樣死了，她當然會覺得可惜。

還好留了她一命。

樓素衣見廣宜長公主和慕容還在說話，便起身道：“陛下，那我先回鹹福宮了？”

反正這也沒她什麼事兒，她今日過來也就是旁聽罷了。

慕容看向樓素衣，目光沉沉。

樓素衣被慕容盯得心裡發毛，好一會兒才聽他道：“注意安全。”

樓素衣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乾清宮。

廣宜長公主看著樓素衣遠去的身影，見慕容還盯著皇后的背影看，笑道：“陛下不喜歡皇后？”

誰沒有個情竇初開的時候？偏偏她這個皇弟和旁人不一樣。他似乎對什麼女人都是興致缺缺的模樣，曾經她一度以為慕容喜歡男人。

但是慕容對樓素衣的不同，很多人看在眼中，包括她。

慕容正對上廣宜長公主戲謔的眼神，薄唇微掀：“皇姐這是在打趣朕？”

廣宜長公主搖頭：“陛下的感情事我本不該過問，但陛下有沒有看清楚自己對皇后是什麼樣的感情？”

慕容當然想過，但他還是想不明白。

都說喜歡一個人會有怦然心動某個瞬間，很多人都覺得他喜歡皇后，可他看到皇后並沒有那種所謂的心動感覺，若是這樣，還算是男女之間的愛慕嗎？

廣宜長公主見慕容略顯茫然的樣子，便說道：“陛下和皇后是夫妻，還有一輩子的時間，這件事可以慢慢考慮清楚，不急。”

慕容對皇后的好有目共睹，很多人都覺得慕容對皇后定是喜歡得不得了，否則不會這樣護著，甚至還不寵幸其他後宮妃嬪。

連她都是這樣以為的，覺得慕容是情痴，現在看來，當事人根本弄不清楚對皇后是什麼樣的感情。

“聽聞陛下每天為皇后畫一幅畫？”廣宜長公主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

“皇姐聽誰說的？”慕容心道難不成又是乾清宮哪個碎嘴的？

“陛下送畫這件事很多人都看在眼中，傳進我耳中也就不奇怪了。這麼說吧，我與附馬成親多年，人人都說我與附馬伕妻情深，但附馬從沒幫我畫過一幅畫像。”廣宜長公主不惜揭自己的短。

慕容啞然。

他覺得為皇后畫畫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哪怕政務再繁忙，他也不能落下這件事，他覺得這只是一樁小事。

但聽皇姐的意思，為皇后畫像這事不尋常。

廣宜長公主見年輕英明的帝王難得地接不上話來，失笑搖頭：“是我逾矩了。”

慕容客套了一番，送廣宜長公主出了乾清宮。

這天晚上，慕容再一次失眠。

他以前從來不為感情事煩惱，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為任何一個女人心動，感情於他而言很遙遠。

說起來他當初為何會把樓素衣弄進宮呢？

那時候的她明明已經剃度出家了，她還有那麼複雜的感情過往，他為什麼就是挑中了她。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在幫她，有他在，沒人能夠勉強她做妾。

後來為什麼又寵幸了她？

接連兩夜下來慕容都在失眠，還沒等皇帝本人熬不住，吉慶已熬不住。

這天晚上，吉慶提建議道：“陛下去鹹福宮吧？”

只要有皇后娘娘在，陛下的失眠症就能不藥而癒。

這回慕容卻想也不想地回道：“不去！”

他不想見皇后。

吉慶快哭了：“陛下晚上不睡覺，身子會扛不住的。要不，奴婢去請皇后娘娘過來？”

橫豎只要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過來，還是陛下過去，都是一樣的結果。

“皇后懷有身孕，不要什麼事都找她，讓她好生安胎！”慕容冷冷看一眼吉慶。

吉慶頓時不敢吱聲了。是的，皇后娘娘懷有皇嗣，又才經歷了開胃散事件，這個時候別讓皇后娘娘擔驚受怕為好。

慕容輕輕轉動扳指，突然問道：“吉慶，你覺得朕對皇后的感情是男女之情麼？”

吉慶一愣，突然明白陛下是在為情所困。

這還用問嗎？陛下當然喜歡皇后娘娘，可他希望陛下永遠不知道，如此陛下可能還正常一點。

若陛下知道了，這未必是好事。

“奴婢愚鈍，看、看不出來。”吉慶低下頭，直飆冷汗。

慕容嗤笑：“是看不出來，還是不願意說？”

“奴婢真看不出來，奴婢只知陛下和皇后娘娘感情好，乃大夏所有夫妻的表率。再沒有比皇后娘娘更適合陛下的女子了！”吉慶的頭低得更低了。

慕容聞言頷首：“想當初，朕也覺得皇后順眼，便寵幸了她……”

吉慶叫苦不迭。

那可能不叫順眼，也可能是見色起意呢，反正陛下現在栽在了皇后娘娘手裡。

陛下明明是為情所困，居然還搞不清楚對皇后娘娘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