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顯然回答不了田松傑的這個問題,他的手還頓在門把手上,而對面管理處內的人在隔著玻璃看清楚他的樣子時,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那雙眼睛從最開始撞上時帶著的警惕與迷茫,變成了放鬆與好奇,就像是老朋友重新見面一樣,嘴角微微一彎,就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對方的聲音透過門傳出來,微微有些發悶,“你是……林深對吧?”
說話的同時,還扭動了幾下內側的門把手,管理處大門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卻並沒有被開啟。
田松傑則像是個害怕被看出原型的小動物一樣,縮在林深的背後,當對方的目光很明顯地朝他投過來的時候,又往後縮了縮。
“你……”林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的腦子亂亂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消化眼前的情形,只能轉動門把手開啟門。
很安靜,整個公寓跟最初似的很安靜,儘管這裡不止兩個人。
林深最先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被管理處的門擋住而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矮小的人兒。
這個小孩高高地抬著自己的一隻手,抓握著拉著他的大手,那雙孩子才能擁有的澄澈的大眼睛正不帶任何威脅性地上下打量著他。
再順著小孩視線一路往上,林深終於再次與對方對視,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站著方便嗎?不行先坐下?”
“我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這門也打不開,裡面寫著‘休息室’的門也打不開,我都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回去,沒想到……沒想到會看到你出現在這裡,突然就沒有那麼緊張了。”
田松傑側著身子挪進了管理處,他的視線不住地在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上游移,最終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不一樣。
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是不一樣的,既不像是林深這樣他很難嗅出氣息,也不像他這樣已與人世相隔。
站在他們面前的,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還是一個活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
林深張了張嘴,剛從門裡出來他明顯對眼前的變化沒有做任何準備,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從什麼地方問起,更不用說田松傑能察覺到的異常,他自然也是能夠感受到的。
準確無誤地屬於活人的氣息,在這個地方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見林深半天沒說話,對方微微歪著腦袋,笑得有些無奈,問道:“你……不會已經忘了我是誰了吧?”
這句話裡有單純的疑問,但同時也帶著些許抱怨和委屈,畢竟分別的時間算起來其實並不長。
林深聞言立刻下意識地搖頭,回答道:“怎麼會,我只是……我只是想不明白小邵你怎麼,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從過去到現在這樣的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我甚至不確定你在這裡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聽到林深的這句話,邵錦蘭的眉頭也是疑惑地皺了起來,她拉著小孩,又或者說是小孩支撐著她半邊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走到最近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來。
“我看到是你的瞬間,以為我心裡的疑惑可以得到解答,沒想到你也不知道,”她用自己還能靈活活動的那隻手支在辦公桌上,來回摸了摸下巴,“我也搞不清楚,其實我今天睡下去再睜開眼睛看到這個空間的時候,我就是疑惑的,畢竟按照進入噩夢時間的頻率來說,我要是再次進入的話間隔似乎太短,速度也太快了,我最開始還在想,是不是對面變換策略,還是出了什麼問題導致程序加速了……”
她的最後幾句話裡帶著一種深深的擔憂,但在目光轉向林深的時候,就被化解掉了,“周圍沒有一個人,我以為這次又是什麼特殊的情況,等了一會兒既聽不到聲音,也沒看到任何變化,而且他——”
邵錦蘭低下頭,用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對方似乎很受用,像是小貓一樣享受般地眯起了眼睛,然後又朝邵錦蘭的方向靠了靠。
“他好像也沒表現出警惕抗拒的模樣,我就決定再等等,”她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管理處內部的擺設,“我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還是什麼變化也沒有,就想嘗試著出去看看,結果發現能看到的門都打不開,我就被困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了,又不知道這種狀況之下應該怎麼讓自己醒過來開,我還以為再也出不去了呢……”
話說到這裡,更是讓林深回答不上來了。
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要是邵錦蘭問他應該怎麼回去,他感覺自己也回答不出來。
還沒等他說話,邵錦蘭的視線就放在了田松傑的身上。
她靜靜地打量了對方一眼,就笑了起來,“果然,我那個時候看到的模糊得像是影子一樣的,真的是個人,現在終於能清楚看到你的模樣了。”
田松傑不太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胳膊,然後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很緩慢地坐了下來。
“小邵你,醒過來之後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吧?”一時間也想不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林深將話題一轉。
邵錦蘭搖了搖頭,雖然她的動作看上去是絕對不如一個完全正常的人的,但是至少也比她當時半身不能動要好上不少了。
“醒過來感覺身體還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的,但不知道是我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什麼改變,我時不時確實會意識不到我不會動的半邊身體存在,很容易撞到桌子或者是絆到什麼東西,等吃痛了才能意識到原來它還在,”說著,她抓著小孩的手,拉起來晃了晃,“還有就是他,他就像現在這樣出現在現實世界裡,但是其他人都看不到……”
林深眨了眨眼睛,說出一個合理的猜想,“他現在算是你的半身,自然是你去哪裡他就會去哪裡,我覺得你感覺不到自己半邊身體的存在,或許是與他之間還不夠適應的問題,如果這麼想的話……”
林深似乎找到了些思路,突然陷入了沉思。
邵錦蘭看看他,又看看田松傑。
田松傑只能一攤手,聳了一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林深在想什麼。
“他或許就是你會來到這裡的原因,但同時又因為你另外半身的限制,所以你才不能離開管理處走到外面去,你能到這兒但你並不歸屬於這兒,而他為什麼會帶你來這兒,或許是因為我手動影響和改變了他的命運,我的身份與他之間產生了某種聯絡,才會發生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