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雨下得緩，卻下得久，下得透。

地裡成片的出苗。

南舒梨將半大的面分類移栽在竹樓周圍，已然慢慢形成了小樹林。

花卉水果，草木爬藤，種類越來越多，這小小的地方眼看著就不夠用了。

權一過來在河邊與城牆邊圍了柵欄，幫南舒梨把那些爬藤都移到柵欄邊種下。

“城主大人說，柵欄範圍之內，姑娘不必擔心安全。”

那天晚上，柵欄泛著熒光，被竹樓門頂的小圓鏡點亮了整個區域。

全亮的那一刻，南舒梨安全感爆滿，連夜將剩餘的那些擁擠在一起的小苗挖出來，分株移到柵欄附近。

一夜幹到半上午，被太陽曬得暈眩頂不住了才停手。

去廚房做飯，順便給梨樹澆水時，突然發現樹上的小果子大了一些。

以為是眼花，沒太在意。

吃完飯恢復了狀態，又從梨樹下經過，抬頭，一下子移不開眼。

原本拇指大小的果子，現在已經有雞蛋大小了。

南舒梨“噌噌”幾下爬上樹，湊近去看，確實是長大了。

“我好像確實有段時間沒注意過這些果子了。頭兩天沒動靜，我還以為跟之前的那些花苞一樣，也不會有變化。沒想到，居然在長。不知道還要多久，梨子才會熟。”

南舒梨坐在枝幹上，看著這些梨果，內心喜悅，一時不想下去。

一不留神，在樹上睡了一個午覺，一直到傍晚才被餓醒。

發現梨果可以長大以後，南舒梨心態好了很多。

可以靜下心做做自已喜歡的美食，也能安心入眠。

精神好了很多，面板狀態好像也在慢慢變得更好。

她特別喜歡那棵梨樹。

喜歡在梨樹下乘涼，喜歡在梨樹上睡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梨子肉眼可見的長大，最大的那些，已經超過了她的拳頭。

站在梨樹下，聞著果香，漫步在樹林花園裡，伴著花香，內心都是甜蜜。

日子太過美好，她甚至有了進城轉一轉的衝動。

只是剛動身，才走過柵欄，就一眼看到了古裝扮相的尚卿泉，他站在錯落的屋棚間，不知盯了她多久。

眼神平淡而陌生，像是在觀察螻蟻。

那個眼神將飄飄然的南舒梨按到了地上，再次謹慎蜷縮起來，老老實實回到竹樓，種花，養樹。

當樹上的梨子比拳頭稍大一些以後，就陷入了瓶頸。

青澀密佈麻點，樣子真的不好看。

是南舒梨記憶裡的那種大笨梨。

個頭已經足夠，但南舒梨確定，這梨子並沒有熟。

如果這個時候摘下來吃，會苦澀。

想來，那位也不願意嚐到的是到這個味道。

果實的成長進入了停滯。

她試圖再用一次落雨刺激果實成熟，卻在見到梨子遇雨腐爛脫落後，果斷放棄。

即使她結束的很果斷，樹下依然落了十多枚爛果，散發出腐敗惡臭，讓南舒梨聞之想吐。

為了自已住的舒服一些，她不得不忍著巨臭將爛果收集起來，埋在河邊柵欄的盡頭。

好在被泥土覆蓋後，這種惡臭得到了掩埋，餘味也漸漸散去。

收拾掉爛果，南舒梨坐在樹下發愁。

落雨不管用，她不知道該如何讓果實進一步成熟，成為讓那位滿意的梨子。

或許是思慮太重，上火，嘴唇乾裂脫皮，讓她越發煩躁。

做的吃食不對味兒，好幾次想掀灶臺。

夜裡睡得也不安穩，總是會夢到她幼時的一些記憶，卻又凌亂無比。

從夢中醒來，睡意全無，人卻無比疲倦。

迷迷瞪瞪才睡著，又在夢裡聽到有人在喚她。

南舒月在喚她。

月南舒在喚她。

尚卿泉在喚她。

黑袍大叔在喚她。

暗凰在喚她。

遇舟城裡的百姓在喚她。

從楠楠島到遇舟城所見到的所有生命都在喚她。

視線所及處，都是注視她的眼睛，密密麻麻。

他們一開始喚她南舒梨。

後來喚她梨歌楠。

到最後，所有的張開的張不開的嘴裡，都在喚她“梨”。

或男或女，或遠或近，或輕或重的呼喚呢喃，讓她神情恍惚，頭痛欲裂。

她想靠近，又想逃離。

但她被定在原處，什麼都做不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她不太記得，好像是在瘋魔的邊緣徘徊時，身體發了光，有東西從心裡長了出來，但她沒看到。

不過，在這之後，萬籟俱寂。

所有的生命失了聲。

月南舒和尚卿泉依然冷淡，但暗凰的神色有一點點變化。

可惜，南舒梨還沒看清，就在極致的精神折磨驟停後的放鬆下，徹底昏迷。

她在昏迷後又做了夢。

夢裡只有暗凰站在她身前。她依然無法動彈無法出聲，甚至無法睜開眼。但是，她能夠看到正在發生的事。

暗凰神色複雜的看著南舒梨，甚至動作輕柔的整理著南舒梨的碎髮。

“梨歌楠，你知道我們已經等了多久嗎？從最初的期盼，到長久無望的煎熬。第一次在楠月看到你出現的驚喜，期冀，然後是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就消散後的絕望與一點點無望的期盼。你一次次的在楠月出現，然後一直都是走不出那座島。我們一次次看著，陪著，陪到麻木，陪到近乎放棄。

這一次，你終於從楠月走到了遇舟城，然後被大家推著攆著，才終於種出來這棵快成型的梨樹。

梨歌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早該記起很多事情，早該掌握那些原本就屬於你的能力。

可是，你沒有。

你還什麼都不知道。

梨歌楠，你為什麼在逃避，又在逃避什麼？

我們千辛萬苦做了這麼多，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為什麼要逃避，又憑什麼逃避！？

梨歌楠，你要放棄了嗎？

你要背叛你誓死都要守護的堅持了嗎？

梨歌楠，我不允許，我決不允許！”

暗凰一指點在南舒梨的眉心，像是被重物砸了一下，讓南舒梨忍不住皺眉忍痛。

“梨歌楠，不管你把那股力量藏得有多深，我都會把它引出來。既然你要逃避，那就把它借給我來用。”

冰冷的指腹在眉間摩挲，一株玉質的梨樹自南舒梨心湖浮現，長大，然後籠罩住她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