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泰迪整整遲到了四分鐘，卻連句道歉都沒說。他大步邁入辦公室，把公文包放在桌上，坐下說道，“知道大家最近都很忙，所以這次會議我們儘量速戰速決。我需要各部門彙報一下有關斯雷普尼爾專案的最新進展。小文，就從你開始吧。”

“我們正按計劃進行。”文卡特答道，“目前唯一的問題是Ares Ⅲ與Ares Ⅳ的補給團隊正在爭奪飛行器的巡航與著陸控制權。我決定讓他們各自陳述一下理由再做選擇，或者也可能從頭組建一個新團隊。除非他們能想出一個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則這項任務大機率會交由Ares Ⅲ團隊負責。”

“米切，”泰迪繼續問道，“發射準備得怎麼樣了？”

Ares飛行總指揮聳了聳肩。“鷹眼三號已經讓出了發射控制室，所以我們在肯尼迪中心與約翰遜中心這裡基本上都準備好了。斯雷普尼爾一號被安排在39A發射臺，二號則位於39B進行發射，這樣一旦一號發射升空，履帶運輸車就能立刻把三號飛行器載至發射塔。發射完成後我們就會把飛行器全權移交給文卡特的團隊進行巡航控制與著陸工作。”

“媒體的反響如何？”

正忙著刷手機的安妮抬起了頭。“我每天都會向媒體公佈最新專案進展。”她說道，“來自谷歌的搜尋資料顯示，近期‘北歐神話’相關內容的熱度有所上升。而根據我們的預期，公眾關注度將會隨著發射日期臨近而進一步水漲船高，因此接下來的六週內會有大量媒體交流活動，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那就乾脆順水推舟好了。”泰迪答道，“我們可以藉此向國會施壓，讓他們想辦法補上Ares任務預算因資助斯雷普尼爾專案產生的資金缺口。對了，那些救援任務反對派——就是那群想‘讓他們去死’的傢伙——情況如何？”

說到這裡，安妮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完美打臉，他們這下可算是清醒些了。”她說道，“使用‘帶他們回家’話題標籤的人數整整超出他們二十倍。來自蓋洛普與蒙茅斯民意統計的資料顯示全美有超過四分之三的民眾對救援任務持支援態度。而這次甚至連那些線上搞怪社群也站到了我們這邊來，顯然飛火已經成為了他們公認的‘外星整蠱女王’。”她臉上的微笑逐漸放肆起來，“而某位‘Filthy Fred’卻只能面對自己同夥的反叛無能狂怒。我的手下已經發現了超過五十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惡搞影片了。”這時她發現自己幸災樂禍有些過了頭，連忙補充道，“當然，這一結果完全是由員工在個人空餘時間內統計得出的。”

泰迪對此並不怎麼感冒。“行。”他說道，“繼續。”接著他轉向房間裡的一面大顯示屏說道，“莫里斯，推進器呢？”

肯尼迪航太中心發射平臺執行主管莫里斯·斯坦皺了皺眉。“我們的進度落後了。”他的回答非常直截了當，“不過其實是SpaceX的進度落後了。上週我們收到了第一發紅色獵鷹，目前正在進行最終檢查。但是他們翻新第二發推進器的作業進度已經落後整整兩週了，第三發則幾乎沒有任何動靜。他們總是在強調他們保證會趕在最後期限之前完工，不過我現在反正是看不出來他們打算怎麼把活及時幹完。”

“所以，”泰迪問道，“提早發射是沒指望了咯？”

莫里斯搖了搖頭。“沒戲。”他答道，“我的團隊估計斯雷普尼爾二號飛行器會推遲大約一週發射，三號則會推遲三個星期。如果JPL那裡的進度出了問題的話可能還要更久。”

這時泰迪轉向另一面顯示屏，上面顯示著此刻正身處加利福尼亞辦公室的布魯斯·吳。“布魯斯，你怎麼樣？你們的進度總不會有問題吧？”

布魯斯聳了聳肩。“我們遇到了些阻礙。”他說道，“不過我們對此早有準備，在原始計劃中預留了充足時間。當然不可能提早完工；但是隻要接下來避免發生重大失誤，我們就應該能夠按時交付全部三枚飛行器。”

“不錯。”泰迪答道，“話說飛行器載荷怎麼樣了？”

“全部三枚斯雷普尼爾補給飛行器都使用了相同的翻滾式著陸設計。”布魯斯答道，“各自都搭載了漫遊車導航系統能夠識別的應答機，這樣就能幫助引導馬克駕駛改造後的漫遊車駛向飛行器著陸地點。”

“每艘飛行器只能將不到一公噸的物質運至火星——這個重量只相當於一趟標準補給任務運載量的十分之一。其中五百千克是有效載荷，而載荷中有四百千克是食物，正常情況下能為四名航天員提供三百天左右的口糧。”

“而載荷中剩餘的一百千克重量則包含斯雷普尼爾一號與三號所搭載的無線電系統備件，二號則是一件為沃特尼準備的附帶防破損頭盔的備用飛行服，還有三個飛行器各自攜帶的備用居住艙帆布與密封劑，剩下的空間還可以再塞進一點雜七雜八的東西。”

“最後還有一點，我們會調整三個飛行器機載無線電系統的配置，這樣它們就能代替Hermes進行探路者的訊號中繼。當然這隻在著陸前四個月左右才會開始發揮效果，但是有總歸比沒有要好。甚至我們還計劃要在發射後進行軟體調整，能讓這三枚飛行器組合成一個飛行的無線電天線陣列，以此對資料傳輸進行糾錯並增加火星至地球的資料頻寬。不過飛行器間存在時間差導致對向傳輸無法得到改善，還是十分遺憾。”

“那還不錯。”泰迪答道，“有進展的話隨時通知我。那凱勒博士，”他接著轉向Ares Ⅲ專案外科醫師問道，“等到補給著陸的時候，組員們將會面臨哪些困難？”

博士聳了聳肩。“他們至少需要在洞穴農場裡取得一次，或者可能要兩次成功的作物收穫才能有足夠的食物撐到補給到達。”他說道，“我們對蜓蜓或火球的營養情況一無所知。小馬們可能會患上鈉缺乏症，不過別的方面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而沃特尼才是我們的主要關注物件。”

凱勒扶了扶眼鏡繼續說道：“沃特尼目前的飲食安排已經縮減至每天一包食物包，幾顆土豆，外加少量苜蓿葉。根據他堅持這一計劃的嚴格程度不同，他的蛋白質缺乏可能不會有任何實質影響，也可能會極為嚴重。最大的危險在於他選擇的這種單調飲食會造成食物攝入量不足，對此我們基本上也是束手無策，只能考慮一下鼓勵小馬們成為他的飲食夥伴，確保他的食物攝入量能滿足每天的營養需求。”

“這對他未來取回補給的能力會有何影響？”泰迪隨即問道。

“他的身體會逐漸衰弱。”凱勒答道，“具體程度現在還無法下結論。此外，他的判斷能力也會由於缺乏修復神經髓鞘的關鍵脂肪酸而輕微受損。到時候他會需要他人協助才能將補給運回居住區。但是就算考慮到最壞的情況，他也應該能完成這項任務。當然，假如補給著陸的位置可以離居住區更近的話，對大家來說也自然就會更方便。”

“這會對他造成永久性損害嗎？”

“目前我們仍無法預測。”凱勒答道，“不過只要他恢復正常飲食，持續一個月之後就能見分曉。”

“好。”泰迪整理了一下筆記，“大家幹得不錯，希望能繼續保持。我再強調一遍，如果有誰能在不危及馬克生命的前提下找到加速救援程序的安全辦法，一定要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收件者：文卡特·卡波爾（[email protected]）

發件者：邁克·本達爾克（[email protected]）

主題：有關衛星通訊的請求

告訴衛星通訊部門，明天白天我們就能完成軌道調整的計算。我的頭號得力助手剛剛休假去了，而且他賬上還有累計好幾個月的假期都沒兌現，我實在不好意思拒絕。除非我直接把他炒了，但是通常他都十分可靠，以至於我找不到合適的人手可以替代。他現在腦子裡可能有些他自己的想法，而他不願就此罷休，實在是不好意思。

抱歉讓您久等了。

邁克

航天動力學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