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玫是在當天晚上回的徐府。

她還沒走到，老遠就看見一臉焦急神色的翠柳，她在大門處四處張望，試圖先一步尋找到阿玫的身影。

可阿玫看見她時，她正在向著相反方向看去，因此，是阿玫第一時間看到了她。

“在這站著不冷？”她快步走上去問道。

“這不是幫助小姐加深了您‘不喜’我的印象嗎？”

翠柳接話快，反應也快，很迅速地回應了阿玫。

阿玫拉著她往回走，手裡是給她帶的幾塊炸肉。

翠柳一臉驚喜地接了，阿玫和她回到東廂房後，她拉著翠柳沒讓她走，低聲問道：“他今日選出繼承人了嗎？”

“還沒呢。”翠柳知道小姐說的是誰，“老爺今日一直在糾結，他連正堂都沒出。”

“小公子呢？”阿玫在小館一天，都沒看見徐啟宸的影子，估計也是不妙。

翠柳小聲道：“小姐，小公子也不是個傻的，若這日後的繼承人不是他，他又何必忙前忙後。”

阿玫點頭，此話說得倒是有理。

又想起了戚三孃的叮囑，她刻意拉著翠柳聊了一會兒天，試圖促進雙方感情，等到兩人都困得打哈欠了，翠柳才得以回去休息。

阿玫在床上躺了半天，不知怎的，從翠柳出去之後，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寧，乾脆起身下床，隨便穿了一件大衣，拖著鞋子往外走去。

府中有值守的下人，但經過她剛進府就與徐裕鬧了個地翻天的事情，想必他們不敢攔她。

果然，阿玫一路走過去，遇到的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看不見阿玫的模樣。

阿玫在前院隨處逛了逛，前院主要是花園，裡面滿是徐裕從全國各地採購的珍貴花朵。

其中當然也包含著阿玫的娘在世時種下的。

阿玫從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了自己孃親留下的花。

徐裕居然還沒鏟。

阿玫只覺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該說徐裕深情，還是說他能裝。

此時的花園裡滿是積雪，走了一陣子，阿玫便覺得沒意思了。

正巧，前面有一塊假山，在阿玫的記憶中，從這塊假山的背後繞過去，就能直接到達西廂房。

從那裡，可以直通後院。

阿玫踩著積雪，正要繞過去，忽的聽見了細小的談話聲。

她放輕了步子，躡手躡腳地躲在了假山的背後。

“等等。”正在聽女子說話的人出聲，他偏頭去聽了聽，沒什麼聲音。

又等了片刻，依舊沒什麼動靜。

難道是他的錯覺？

“小公子，現在天色很晚了，想必沒人會來。”是翠柳的聲音。

阿玫這才反應過來，她對面那個人是徐啟宸。

這也不怪她記性不好，主要是徐啟宸和她說話時的語氣並不像現在這般冰冷。

徐啟宸沒急著說話，又細細聽了聽，然後看向翠柳，“阿姐睡了？”

翠柳點頭，“小姐今日出去了一整天，想必是累了。”

“好好伺候著。”徐啟宸說了這句話之後，又頓了頓，“你剛才說我爹那邊怎麼了？”

假山後，阿玫豎起了耳朵。

“老爺今日早晨原本是想著宣佈您作為繼承人，但是奴婢瞧得分明，有一個老者從後院後門走入，由二夫人身邊的婢女帶去了正堂。”

“緊接著，老爺就把自己關了起來。”

“然後呢？”徐啟宸在心底思索著，總覺得不該只有這些。

“後來的，奴婢確實是不知情了，老爺今日也沒傳喚我。”翠柳道。

這也是正常的，畢竟翠柳是“徐裕安插在阿玫身邊的眼線”，而今日的重要事件是繼承人，他一時顧不上也是正常。

只是徐啟宸有些失望。

難道他還要再去找個人打聽？可誰又是值得信任的呢？

阿玫從假山後面悄悄探了個頭出來，瞧見翠柳站在徐啟宸面前，雙手不住地絞著，似乎很緊張。

“有話直說。”徐啟宸也發現了。

“今日午時，老爺倒是叫了奴婢去給他送飯。”翠柳的聲音裡滿是惶恐，似乎她撞上了什麼本不該她知道的事情。

“奴婢明眼瞧著，老爺的桌上有一張單子，上面依稀有什麼‘鹽場’之類的。”

鹽場？

徐啟宸是知道鹽場的，徐裕在外的生意本就很多，不論是羊腸大道還是歪門邪道，他都會整一些。

但問題在於，這幾年的鹽場同前幾年已經有所不同了。

前幾年裡，陛下還不管鹽場的事情，只將鹽場放給幾個皇子，讓他們管理。

可就在今年，陛下突然收回了全部的鹽場管理權，集中讓自己身邊的人負責。

“奴婢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翠柳慌道：“小公子，這不會關係到抄家的事情吧？”

到這裡，徐啟宸已經大體猜測出徐裕在猶豫什麼了。

他道：“無礙。”

翠柳不懂，也只好應了一聲是，等著徐啟宸接下來的吩咐。

她等了好久，終於，徐啟宸說話了，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小公子開口第一句話說的是，“說阿姐今日做的炸肉？”

翠柳愣了一下，本能地拿出阿玫遞給她的那幾塊炸肉，遞給徐啟宸，道：“小公子，這是小姐送給奴婢的。”

緊跟著，她茫然道：“有什麼問題嗎？”

見到徐啟宸臉上的煩悶，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將炸肉往前送了送，一副要讓給徐啟宸的意思。

徐啟宸看著心裡更堵了，他藉著院中的燈光，看著翠柳手中的炸肉。

表皮金黃，顆顆分明，從外表看去也沒多少油。

而且炸肉的塊還不小。

他的壞脾氣上來了，“拿走，誰稀罕吃！”

說完，他一甩袖子，怒氣衝衝地大步離去了。

翠柳在原地呆了半天，顯然是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她慢慢地把肉收了回來，想了想，又捏了一顆放進嘴裡。

很好吃，帶著一點鹽和什麼別的味道。

她還是第一次吃這樣的肉。

這對於鮮少能吃到肉的翠柳，這幾顆肉塊無疑更加珍惜。

阿玫看著翠柳吃完了那顆炸肉，慢慢地往下人住的地方走去，等到瞧不見她的影子了，阿玫才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

翠柳不知道徐啟宸為何性情大變，阿玫卻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