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一早就知道莫縣令今日正常休息,就沒想著帶他的那份飯,自己隨便吃點就和衣睡下,連被子都懶得蓋。
她剛眯著沒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她語氣有些不好。
這麼晚了,來別人家做什麼?
“是我。”門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柔和。
杜仵作瞬間清醒,跑去開了門,看見了月光下的模糊身影。
她手忙腳亂地要去找油燈,可找了半天后,回頭尷尬道:“家裡的油燈用光了,沒捨得買,將就著吧。”
莫縣令在她身後輕輕將門合上,聞言,輕聲道:“無礙,進屋吧。”
將大門鎖好後,她帶著莫縣令一起進了廚房。
杜仵作的俸祿不高,家裡也很小,也就只有一個廚房、一個睡覺的地方和一個茅坑。
還好,她在廚房櫃子的最下面找到了一個油燈,點燃後終於能看清縣令的臉了。
於莫縣令而言,與仵作待在一起,就像是回到了家那般,因此,他坐下後先把炸肉放在桌上,然後就鬆開了頭髮,解掉了身上的束縛,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去沐浴一下,借用一下你的衣裳。”莫縣令起身,隨手拿了幾件仵作放在椅子背上的衣服,轉身熟練地進了浴室。
浴室也很簡陋,是與茅坑連在一起的,不過這都是平民百姓的常態,她也早就習慣了。
在莫縣令沐浴的時間裡,杜仵作伸手扒拉開桌上的炸肉,往嘴裡丟了一塊。
問都不用問,這定然是阿玫做出來的。
澄縣其他的廚子,哪個有她的奇思妙想?
炸肉已經冷掉了,但依舊嘎嘣脆,莫縣令沐浴完出來時,就聽見屋裡傳來像小老鼠啃食東西的聲音。
她推開門,聲音裡帶上了些笑意,“好吃嗎?”
“好吃,你也嚐嚐。”杜仵作看了眼袋子,戀戀不捨地將手指頭上的油都嗦到肚子裡。
莫縣令拿起旁邊那一袋,順便將仵作推過來的這袋又推了回去,“你一袋,我一袋,公平分配。”
仵作又高興了,把自己那袋捧過來高高興興地吃。
縣令也拿起一塊肉,一時間,屋子裡靜靜地,只剩下兩人咔嚓咔嚓的聲音。
仵作又吃了一塊後就放下了,見縣令看向她,道:“剩的我明天再吃。”
縣令一眼看穿了她的意思,將自己那袋勻了一半給她吃。
仵作沒有拒絕,默默收了。
她從兒時便與縣令相識,自然知曉雙方的性格。
莫語一直很寵她,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從各個方面滿足她的願望。
可以說,自從全族覆滅後,是莫語把她一手拉扯大的。
莫語對她來說,是姐姐,更是母親一般的角色。
杜言看著莫語,她正慢慢地將袋子繫上,那雙修長的手在油燈的對映下骨骼分明。
“在發什麼呆?”莫語點了點她的腦袋。
杜言捂著頭回神,“莫語姐姐,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可真好看。”
從那件事情之後,莫語已經很多年沒有穿過女裝了。
她已經習慣於女扮男裝,用她的話來說,用男子的身份行走於世間,許多事情都會方便很多,也不會有人對彼時尚且年幼的杜言虎視眈眈。
莫語一怔,別開目光,“還是男裝穿著更舒服。”
杜言眼睛亮亮的,“莫語姐姐,你打算什麼時候著手去報仇?”
“是不是等報仇結束之後,你就可以恢復女身,繼續穿女裝了?”
杜言的話逗笑了莫語,“這麼想看我穿女裝上街?”
“好看!”杜言瘋狂點頭,羨慕的目光掃遍了莫語的上半身。
莫語的美有一種很獨特的風格,她原本的膚色是偏白皙的,可經過這些年的風吹日曬,她整個人的面板變得有些暗沉,卻偏偏更增添了一份魅力。
街上注重打扮的女兒家都愛擦脂抹粉,可莫語不用,她那獨特的膚色足以遮蓋她面上微不足道的瑕疵,因此,杜言堅信,莫語的女裝一定會在眾女子之間驚豔亮相。
“你說若是有一日,你真的脫下了男裝,換上了女裝,澄縣該有多少女子心碎呀。”杜言打著她的趣兒,莫語卻不為所動。
她淡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怎麼可能,仇遲早會還回去的,等到這件事情結束,我們的生活就會恢復正軌了。”
正軌?
莫語一怔,抬頭回看油燈下的杜言。
她俏皮可愛,多年的仵作生活並沒有給她染上一絲沉悶,那雙眼睛裡永遠帶著數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莫語每次仔細看去時,都會忍不住被她眼底的小俏皮給勾走神思。
這樣的女娃娃,居然是她一手帶大的。
莫語忽然有些感慨,“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聽到這,杜言面色一變,整張臉都冷了下來,眼底的小心思也全都消散,被一攤死水所替代,“我不成親。”
“我永遠要和莫語姐姐相依為命。”
“你不成親,難道我也不成親?”莫語有意去逗她。
“依我看,沒有人能配得上莫語姐姐,就算是那顧公子也不配。”
“胡說八道什麼?咱們本就是說著玩,莫要提他人。”莫語見鬧大了,急忙阻止,“日後切不可說這樣的話,以免惹禍上身。”
杜言哦了一聲,她知道顧羨的真實身份,方才那麼一說,也不過是心頭賭氣,隨口說幾句罷了。
她的手不自覺的又開啟了炸肉的袋子,悄悄地看向莫語,見她沒有生氣,便又開了一個新話題。
“莫語姐姐,你的復仇計劃一定要告訴我,到時候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杜言認真道:“不要衝動,不要冒進。”
“整個家族只剩下你我二人,與復仇相比,我更希望莫語姐姐能永生永世地平安快樂。”
“就這樣?”莫語並不直面回答她的話,又起了逗她的心思。
“還要陪著我。”杜言話語的尾音向上翹,雙眼眯起,笑得古靈精怪。
“好,我答應你。”莫語起身,把杜言手上的炸肉拿了下來,扔回了袋子裡,“天色不早,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