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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性抉擇

傅嘉禮輕嘆一聲,“林先生從小在JC這個圈子裡長大,洛董事長才能,想必林先生親眼見過,他死前完成過許多驚世駭俗的作品,只可惜還未現世,這些成就便隨著他一起葬身火海了。”

林煜望著他,等著傅嘉禮的下文。

傅嘉禮用指尖摩挲著他的脖子,繼續說:“洛董事長死前只留下了一件未完成的實驗,我跟嚴琮嘗試了很多年,都沒能成功,這件事就成了我們倆,還有徐泠洋的心病,徐泠洋也說過,他們這種賤命,能夠為人類的發展作出貢獻,也是死得其所。”

“到底是什麼?”林煜莫名有些緊張,在他的記憶中,並沒有聽過洛棋進行過活體實驗。

“我沒看錯你,剛進這裡的時候心理是有點兒問題,不過你的心智很堅定,在出現幻覺和受刺激之後,也沒有放棄生的希望,能很快清醒和反應過來,”傅嘉禮環顧四周,“這些年我們進行過很多實驗,那些人要麼是受不了靈魂離體的痛苦,要麼是靈魂適應不了機械體……”

“到底是什麼?”林煜的語氣漸漸平淡了下去。

傅嘉禮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擺脫肉身,意識永生,這將是人類文明的進步,你也清楚你自己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怎麼樣,要不要試一下?”

試個屁,林煜在心裡罵了一句,他有得選嗎?

不過,這的確是許多科學家想做而沒做出來的實驗,也是未來人類的發展方向。

這就是活著的希望了吧,林煜腳筋被挑了,肺部還帶著極難痊癒的舊疾,這具身體,已經殘破不堪了,如果真的能夠擺脫肉身……

未嘗不是一種希望。

林煜沒說話,傅嘉禮就權當他預設了,吩咐人下去準備了。

偌大的實驗室只剩下詭異的符文和四處晃動的靈符,還有形單影隻的林煜。

不知道這個實驗該怎麼進行,林煜心裡也忐忑不安,直到一陣極重的壓強傳來,林煜呼吸一滯,渾身的血液也在漸漸凝固。

周身白光大作,壓強加重,痛苦從骨縫裡傳了出來,林煜撐在地上的手緊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直跳,額頭也滲出了細汗。

骨頭縫似針刺一般疼,偏偏呼吸又無法順暢,身子更是動都動不了,痛苦又不能掙扎,林煜忍得大腦發脹,眼前陣陣發暈。

“院長,還要加大力度嗎?”旁人問道。

傅嘉禮看了一下單向玻璃內的場景,林煜的三魂七魄沒有離體的症狀,他不禁皺起眉頭,轉身看向身後的道長,“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這道長在海外名聲極其響亮,在這個圈裡也算是蜚聲國際了,他們常年依靠JC這棵大樹,徐泠洋這邊有需要,一句話他們就來了,他當場打了一掛,“林先生的壽元未盡,強逼魂魄離體屬實有些麻煩……”

“要不加些屍油吧。”傅嘉禮接話道。

“這……”道長有些猶豫,雖說他們也接觸過其他門道,但是屍油這東西萬一沒用好,再加上實驗室裡的陣法在加強,林煜搞不好會灰飛煙滅,他便勸道:“以往這個程度,旁人的魂魄已經離體了,為何林先生會是個意外?要不這事先各一擱吧?”

道長感覺有些不妥。

可是傅嘉禮沒時間了,林煜是他幾番篩選之下最合適的人選,他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傅嘉禮抬了抬手,不顧道長的勸阻,執意讓人加大陣法力度,順便將屍油汽化散了進去。

世間的宗教法術有本源不同,更有黑白之分,實驗室內的陣法只是道家的離魂術,傅嘉禮心急之下又用了泰國的屍油。

兩者互相沖突,又在衝突中互相妥協,實驗室裡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最初的痛苦在嗅到香油的一瞬間,變了,皮肉猶如被炙烤到層層開裂一般,疼如凌遲。

林煜咬緊嘴唇不肯叫出聲。

直到一陣失重感傳來,林煜心底猛然升起一股解脫的感覺,他隱隱約約察覺痛苦快結束了,他慢慢睜開眼睛,竟在一片白茫茫中看見了柯義堂。

他還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邪笑道:“知道為什麼傅嘉禮失敗了百十來次都沒成功嗎?”

“他太急功近利了,沒考慮完善,導致許多人靈魂離體之後三魂七魄分離,無法聚合,沒辦法,只能灰飛煙滅,你還真是蠢,連傅嘉禮這瘋子的瘋話也信。”柯義堂嘲諷道。

林煜的髮絲垂在額前,遮住大部分眉眼,下顎線緊繃起來。

灰飛煙滅又怎麼樣?

他沒路可以走了,只能賭這一把。

更何況,他這一輩子,只愛過徐泠洋一個,難道他就不能為自己愛的人做點兒什麼嗎?他知道徐泠洋不需要他了,可能也不愛他了。

但是林煜看得清自己的心。

這個實驗是徐泠洋的心病,了卻他這塊心病,林煜對他的虧欠也能消弭幾分。

不為別的,就為徐泠洋曾經是照亮他人生的光,是他曾經的目標,更何況林煜在火光中聽見了來自年僅十五歲的少年的告白。

那份青澀真摯的愛,讓人不可能不心動。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林煜握緊的手,指甲已經鉗進了肉裡,掌心的刺痛讓林煜清醒了一分,他抬起頭,拉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看著柯義堂,“縱使灰飛煙滅,我也認了,柯總來這裡,不是來送我一程,是求死吧?”

林煜要殺柯義堂的時候,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顯然是求死,可是這裡有封天大陣,即使死了,魂魄也被封印在這裡永不超生。

柯義堂現在來跟林煜說這番話,闖進離魂陣裡,就是想灰飛煙滅,想解脫。

柯義堂可憐地看了他一眼,就漸漸消失了。

林煜不知道他是灰飛煙滅了還是走了,他自己也疼得受不了了,眼前白茫茫一片,暈死過去。

“都停手!”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進控制室。

傅嘉禮一眾人身子一震,慌忙轉身,看見一大批人闖了進來,身材魁梧的保鏢很快將眾人按住了,連傅嘉禮也沒放過。

傅嘉禮心中驚駭,瞪眼看著來人。

嚴琮率先走出來,先看了一遍實驗儀器上顯示的數值,臉色沉了下去,毫不猶豫將儀器全部關閉。

“嚴琮你他媽帶人來幹什麼?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傅嘉禮惱怒道。

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

長身玉立的男人越過眾人走了出來,穿著一身顏色清淡的衣著,襯得稜角分明的五官都柔和了幾分,幾縷黑髮垂在額頭上,氣質溫潤優雅。

傅嘉禮瞳孔放大,身子頓時僵硬了。

徐泠洋麵無表情地掃了傅嘉禮一眼,視線落在嚴琮身上的時候,立刻變成了不耐煩。

“可以了,進去吧。”嚴琮命人開啟門,領著幾個人進了實驗室,傅嘉禮跟他的幾個心腹也被押進實驗室。

徐泠洋最後才進去。

實驗室裡進了幾個人,瞬間顯得不空蕩了,見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林煜,嚴琮眉頭擰得死緊,蹲下身,將手指搭在林煜脖子的大動脈上。

林煜的衣服沾著泥汙,裸露在外面的面板也佈滿淤青,嚴琮搭在他脖子上方的面板上還有一道細小的血痕,勒痕也很明顯。

嚴琮鬆了一口氣,鬆開手看著徐泠洋。

“怎麼樣,沒死吧?”徐泠洋淡道。

“還活著。”嚴琮招手叫人就地給林煜檢查一下,主要是他不放心傅嘉禮。

“你輸了。”

徐泠洋這冷漠平淡的樣子實在看不出半點兒悲喜,嚴琮也懶得吐槽他,攤了攤手,笑道:“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來了,我的目的達到了。”

徐泠洋哼笑一聲,“這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其一,我瞭解林煜,其二,我瞭解你。”

“是,太子爺厲害。”嚴琮知道,徐泠洋可是玩心術的高手。

“你要是再敢說這三個字,我就撕了你的嘴……”

“部長,情況有點兒不太好。”給林煜檢查身體的人在問過道長之後立刻給嚴琮回覆。

徐泠洋和嚴琮一齊看向道長。

道長連忙將實驗室裡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嚴琮臉色越來越差,傅嘉禮慌得不行,徐泠洋倒是沒什麼反應,道長強自鎮定心神,字字清晰的說:“徐董,我實在是攔不住傅院長,不過林先生的情況也不至於太壞,雖然三魂七魄分離了,但是還未離體……”

三魂七魄分離之後怎麼融合,融合之後又會發生什麼,都是未知數啊。

嚴琮下意識看向徐泠洋,後者仍舊面無表情。

其實嚴琮也沒打算從徐泠洋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他倆是真正光著屁股長大的,徐泠洋十五歲之後,就已經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了,他心中的想法根本看不出來。

現場寂靜了數秒,都在等徐泠洋的反應。

“看來,傅教授已經走投無路了啊。”徐泠洋嘖嘖兩聲。

最怕的東西終於來了,傅嘉禮的一切都是徐泠洋給的,徐泠洋一句話,就可以把他打回原形,也可以一句話就了斷他的未來。

“這麼多年,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獲得這麼多榮耀,你現在要卸磨殺驢?!”傅嘉禮瞪大眼睛,激動地脖子都漲紅了。

嚴琮失望地搖搖頭,不忍再看傅嘉禮。

徐泠洋邁著步子緩緩走到傅嘉禮面前,居高臨下望著他,他看見了傅嘉禮眼中的絕望,但是,這絕望跟他有什麼關係呢?身後的保鏢鬆開傅嘉禮的手,徐泠洋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掌直接將傅嘉禮打得偏過臉,白皙的臉紅了一片。

“這是你該跟我說話的態度嗎?要不是我把你帶到這裡,給你施展才華的機會,你現在恐怕還在地下室跟老鼠過日子吧?”徐泠洋眯起眼睛,“你不僅恨這個世界,也恨我,恨我讓你一輩子躲在幕後。”

“我……”髮絲遮住眉眼,傅嘉禮眼底一片麻木。

徐泠洋說得不錯,傅嘉禮恨那些詆譭他的人,恨那些暗地裡算計他的人,也恨自己不能光明正大活在世人眼裡,哪怕徐泠洋給了他機會,可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成果被他人佔去,傅嘉禮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心底的恨意一旦滋生,物件是誰就不重要了。

“每一次新藥或者新技術對外公佈的時候,嚴琮可沒有說那是他做的,我也沒讓他對外公佈任何一個實驗團隊,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徐泠洋說。

傅嘉禮轉過臉瞪著徐泠洋。

就好像一本著作的作者欄是空置的一樣……

就好像墓碑的字刻好了,等人一死,就可以用筆畫上他的名字……

“因為我在等你死。”

寒涼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傅嘉禮瞳孔一震。

“你死了,那些詆譭你的人才會接受你,才會感到愧疚,因為你死了,他們不必面對內心的譴責,誰會跟一個死人計較呢,對吧?”徐泠洋哼笑一聲。

絕望在頃刻間爬滿傅嘉禮精緻妖冶的臉,破碎的美感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我是個生意人,不養閒人,現在你對我而言沒用了,你跟這裡的人不一樣,你我合作這麼多年,我給你兩條選擇的路,”徐泠洋從保鏢手裡接過一把黑色手槍,將子彈上膛,“一是選擇為自己正名,被載入史冊,有享不盡的身後榮光,二是回到地下室,回你該回去的地方,你自己選。”

傅嘉禮渾身脫力跪在地上,手槍丟在他面前,槍身折射出的寒光格外刺眼。

徐泠洋轉身打橫抱起林煜離開了。

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偌大的實驗室只剩下傅嘉禮一個人。

這麼些年,除了剛開始送進精神病院的人,徐泠洋又陸陸續續送了很多人進來,沒有一千也有五百,開始那幾年還好,可這三年,傅嘉禮沒有任何進展,無數的靈魂都折在這場實驗裡了。

傅嘉禮抬起頭,他眯起眼睛看著白熾燈的光。

恍惚中,他的眼角餘光看見自己被人圍了起來,他們或怒目,或興奮,或可憐的看著他。

但是傅嘉禮沒害怕,他只是跪在那兒。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光照在身上的感覺,那麼暖,那麼靜……

眾人即將走出長廊的時候,沉悶的槍響在身後響起。

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