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劍藉著火光，看到囚室角落裡似乎有個人，但想再細看時，火苗已經在瞬息之間被周圍的牆壁和地板上的螺旋花紋吸走，房間內的光線又重新變回了昏暗的紅色。

“哦？這樣看來，你也是法師？”

剛才那一道火光，好像點燃了角落裡蜷縮著的那人的理性，說話聲音和剛才判若兩人，嗓音沉穩理智。

“我…不算是法師，只是體質特殊，並沒有經過法師學校的培訓…”洪劍一面回答，一面走近那人。

“剛才你放出的那一團火業，居然能衝破禁制手環的束縛，一瞬間爆發出這等威力，哼，確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庸才能做到的。”看到洪劍確實放出了火焰後，那人認同了洪劍的身份，不再牴觸洪劍靠近。

洪劍走到那人身旁，藉著昏暗紅光仔細打量了一下角落裡坐著的人，又倒抽了一口涼氣。剛才離得遠，光線昏暗，所以不曾看清，靠近到身邊，洪劍才看出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很難稱得上是一個“人”了。

從雙腳到小腿，再到大腿，到骨盆，幾乎全都沒了皮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和幾根韌帶把骨頭勉強連線在身上。透過軀幹上裹著的那塊破布，也能看出他的上半身狀態也絕談不上好，肉眼可見的刀傷遍佈胳膊和胸部腹部，只有腦袋還算完整，一頭棕色亂髮和沒有修剪的鬍子連成一片，臉頰凹陷，面無血色，看上去四十多歲。

洪劍長嘆一聲，沒想到自己居然被法拉公爵關了起來，還和呂小風描述的被割肉做湯的“原料”關在了一起。

“哼，看到我這個樣子，你一定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吧。”角落裡半身已成白骨的中年男人，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洪劍。

洪劍苦笑道：“這裡被他們稱作肉房，關在這裡的，自然是被當成肉，割下來吃。”

那人的眼球又開始驚恐的震動，但這一次並沒有進入歇斯底里狀態，深吸幾口氣後，緩緩說道：“我叫皮克曼，是法師學校的教師。看起來你對於法拉公爵的所作所為已經有所瞭解，那個瘋子，那個庸才，為了獲得業力，憑藉自己格尼帕城主的地位，以我們法師的血肉為食。”

皮克曼抬起傷痕累累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白骨森森的下半身說道：“他將我身上的肉切下來，送去給除業師們研究，要怎麼做才能保留我們身為法師所儲存在體內的業力，讓法拉那個瘋子可以吞食吸收。”

“法拉他做到了。昨天晚上，我親眼看到，他讓一個普通人吃下一碗肉湯後，立刻就能從手中喚出火苗。”洪劍低聲回答。

“那畢竟是我身上的肉。”在這種境地下，竟然還能從此人話語裡聽出一絲自負的情緒，可見皮克曼這個人對於自己的實力是相當自滿的。

皮克曼看了一眼洪劍，用鼻子哼哼唧唧地陰陽怪氣道：“你是被選中，作為下一塊肉咯。哼，沒想到居然還有法師學校以外的人被關進來——你可有罪受了，為了能多取些活肉，他們用上了教團最高階的技術，把我腿上的肉從骨頭上颳了個一乾二淨，最厲害的是，我竟然還沒有死。”皮克曼撓了撓自己已經沒有血肉附著的大腿骨，也不知道那裡是否真的還有感覺。

洪劍問道：“法師學校…我在外面聽說，法師學校是受法拉公爵廕庇，才沒有被教團吞併消滅。可看起來，法拉和教團的關係也十分密切，今天也有一位教團的瓦德西主教在法拉府上，我就是被瓦德西抓住的。”

皮克曼陰沉沉地說道：“教團雖說一直想要吞併我們，但也並沒有真的行動。法拉就騎在牆頭，兩面撈好處。哼，我就是他撈到的好處之一。”

“法拉他保護法師學校的代價，是你的肉體？”洪劍問道。

“倒也並沒有真的指定誰，不過三階的法師裡，我就是和所有校領導關係最不好的那位，所以被推選為那個為了學校存亡而做出犧牲的聖人…哼！”皮克曼咬緊牙關恨恨地說道，“如果真的是犧牲那麼簡單，能一死了之就好了。現在我被人一刀一刀剮肉，卻求死不得，因為只要我還沒嚥氣，法拉守護學校的契約就還在生效。”

“看來你對法師學校的感情很深呢。”洪劍聽出這人雖然嘴上怨恨，但實際行動卻還是在維護法師學校。

“哼，那倒也不見得。不過既然來了新的肉，我這沒剩下多少的陳年庫存，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出清了吧。”皮克曼扯了扯軀幹上裹著的破布，稍微遮擋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骨，語氣中帶出了一絲解脫感。

“現在說放棄也還早。我的同伴在公爵府外，早晚會來解救我的，到時你也能一起逃出去。”洪劍安慰皮克曼，同時也算是自我開解。畢竟露珠知道自己被法拉關了起來，自己目前雖然被封印了業力，但姑且還算四肢健全、沒有大傷，只要尋找機會，未必就不能從這囚室逃脫。

“你同伴是何方神聖，能闖進公爵府救人？”皮克曼全然不信洪劍所說，整個人又緊緊靠到牆角，蜷縮起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算還有一絲可能性，就不要放棄希望。”洪劍大聲回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皮克曼愣了一下，“這話倒是新鮮，可也有幾分道理。你同伴姑且不說，你現在業力還有多少？”

“多少？”洪劍一時懵了，自己雖然大概知道體內業力消耗了多少，但是具體怎麼描述給別人，卻犯了難，用手指比劃了個長短，又覺得不對，尷尬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皮克曼撓撓腿骨，繼續問：“那你能運用幾階的火業呢？”

洪劍還是一臉迷茫：“幾階…？”

皮克曼靠在牆角，仰頭看向天花板，一臉生無可戀的說道：“果然是完全沒有經過學習的天生業力運用者，唉，反正眼下也沒事兒幹，看你天分不差，我就教教你法師最基礎的入門知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