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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到了壽辰前一日,照例是在萬福堂用膳。那一日,亦是下雪,曾連同帶著笑之與唐寧慧沿著抄手遊廊繞過院子去萬福堂。

此時已是深冬,走廊外荷花池裡碧波猶在,但只剩了殘葉枯枝在寒風中瑟瑟發顫。

才走了一段路,隱約聽到一個極尖銳的女子聲。曾連同和唐寧慧對視了一眼,停下了腳步。

唐寧慧聽那咄咄逼人的語調,分明就是六小姐曾和頤。

“是,我曾和頤就這般不講理,那姓呂的狐狸精就千好萬好,是不是?

“你現在是看我嫌煩了,看到那狐狸精,眼睛就發直,怎麼也移不開。”

孫國璋顯然也怒極:“你說的是什麼話!也忒不講理了!”

曾和頤卻得理不饒人:“我不講理……昨兒在宴會上,我看你跟她說話,後來……後來還偷偷地跟著她去了後院……可恨我只在門口堵到你,沒有抓到現行……”

曾和頤顯然是撒潑了:“孫國璋,你瞪著我做什麼?!我就罵她!狐狸精!賤人!死不要臉……你好好看著,等我姐夫的新鮮勁兒一過,看我大姐怎麼把她的皮給剝了!”

孫國璋顯然正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孫國璋,你這麼惡狠狠地瞪我做什麼……我知道你與她本有婚約。當年住在一起,便已經不清不白了……那賤貨的那些床上功夫你自然最清楚不過……”

只聽“啪”的一聲,手掌著肉的聲音傳來,顯然是有人動手了。

下一秒,果然聽得曾和頤拔高了音調“哇”的一聲哭出來:“好啊,孫國璋,你竟然打我……你竟然為了那個賤貨打我……”顯然是氣急敗壞,“我去找我娘,看她怎麼收拾那個賤人!”

一陣雜亂踢踏的腳步聲遠去,數秒後,又有腳步聲追隨而去。

唐寧慧臉色蒼白地抬頭望進了曾連同的眼裡,只見他素來冷靜的眸底也有不小的漣漪。她悄聲道:“姓呂的?六小姐說的那個人難不成就是周璐?”曾連同道:“瞧這情形,估計八九不離十。”

唐寧慧得了這話,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臉色越發白了幾分,喃喃道:“原來那孫家少爺竟是六姑爺孫國璋?!”曾連同趕忙扶住了她,不解其意,濃眉一皺:“什麼孫家少爺?”

唐寧慧便壓低了聲音把周璐告訴她的往事揀了重要的說與曾連同,又問:“周璐讓你幫忙安排,只說把她安插在周兆銘的身邊嗎?可曾有一字半句提過六姑爺孫國璋?”

曾連同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與她聯絡得極少,每次都是她在暗中給聯絡人留下口訊與我。你住院昏迷的時候,她曾去接頭的地方詢問你的情況,後來你好轉出院,這麼大的事情,她自然會得到訊息,我也就沒特地派人留口訊給她。”

唐寧慧中槍昏迷的時候,周璐得訊後急得團團轉,只是無法抽身去醫院。只是這些事情,唐寧慧自是不知。而曾連同雖然找不到一點兒線索可以指向周兆銘等人,但他也沒閒著。

兩人沿著走廊慢走慢行,穿過了花園的月亮門。此時,曾靜頤的聲音似笑非笑地傳來:“喲,七弟和慧妹妹真是恩愛啊,到哪裡都是出雙入對的,真是羨煞姐姐我了!”

兩人抬頭,見曾靜頤身著華麗的紫貂大衣,正笑吟吟地站在不遠的轉彎處。原來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到了萬福堂附近。

由於丫頭婆子們抱著笑之走在後頭,雖然落了一些距離,但因所說之事極隱秘,所以兩人交頭接耳,湊得極近,那畫面在曾靜頤眼裡卻是說不出的味道。

曾家四位小姐,除了五妹曾盛頤與夫君熱衷於美術繪畫之藝術,留在國外,一直不願回來外,其他三位,大姐曾方頤,還有她,在挑選夫婿、結婚成親時俱是母親一手操辦。雖然自己的夫君與姐夫周兆銘年輕時也算儀表堂堂,文韜武略方面也算各有所長,家世也都不錯,但終歸是舊時婚姻,始終了解得不夠,檯面上夫妻和睦,私底下卻總有些不為人道之事。

姐夫周兆銘極好女色,起初幾年也算循規蹈矩,但在大姐產下兒子後便按捺不住,漸漸開始露出了狐狸尾巴。周兆銘雖然留學俄國,骨子裡卻是一介武夫,大姐曾方頤本就不喜,嫌他是個粗人,見他如此,更是嫌惡。但周兆銘帶兵自有一套,頗得父親重用,這十多年下來,在軍隊裡也籠絡了不小的勢力,如今倒成了母親最大的依仗。正因為如此,母親再三叮囑大姐,說什麼男人好色那是人之常情,就跟貓改不了偷腥、狗改不了吃屎一樣。你不如做得大方點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見也當作沒看見,知道了也要裝作不知。

大姐雖然咽不下那口氣,但也無法子,還要用母親教的法子籠絡周兆銘,加上時日一長,大姐也想通了。

而自己的夫君,在這方面則更是難以啟齒,喜歡女子倒也罷了,偏偏好的還是男色。外頭的人總以為是她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孩子,可她能怎麼著?難道跟一塊石頭生孩子不成?不過汪季新倒是個八面玲瓏之人,行事隱秘,在外人面前做得滴水不漏,在家裡也事事哄她,順著她的意,給足她各種面子,所以她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

也因如此,後來小妹曾和頤在大學學堂裡,一見鍾情喜歡上了孫國璋,來央求她與大姐:“大姐,三姐,我就是喜歡他,就是喜歡他,旁的人再好我也不要。母親若是不肯答應,我便離家出走,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小妹為了愛情那麼決絕,一時間,倒觸動了她與大姐。於是,她跟大姐便幫著小妹在母親面前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娘,您一直最寵小妹,難得她這麼喜歡這個姓孫的,您就點個頭吧。

“孫家雖然與我們家不能相提並論,但好歹也算書香門第,那姓孫的不只有才,還長得玉樹臨風,可俊了。小妹跟他站在一起,當真如一對金童玉女一般登對……”

後來小妹曾和頤又哭又鬧,嚷嚷著絕食,終是說動了母親大人點了頭:“罷了,兒大不由娘,你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有了母親大人這一句,她和大姐便安排了所有的事情。

不久後,小妹便與六妹夫成了親。可沒料到六妹夫卻是個長情的人,這麼多年對自己的未婚妻一直念念不忘……如今還鬧出了這麼一出。

如今這個叫呂靜如的小娼婦,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可以讓她們隨意擺佈的女學生了,仗著姐夫周兆銘撐腰,在外頭公然弄了個小公館,竟把見慣花色的周兆銘迷得丟了三魂不見了五魄,晚晚夜宿在小公館,竟頭一次連大姐在外頭的臉面也不顧了。

想不到,她們曾家姐妹被這麼一個小娼婦弄得灰頭土臉,一時還無半點兒法子。

而自己這裡,汪季新前些日子竟然為了柳玉官這個戲子公然與她叫囂:“曾靜頤,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玉官這一身傷,絕對與你脫不了干係!”

不過是一個唱戲的下三爛,也不知怎麼叫人打了一頓,傷了那張臉。汪季新竟心疼得丟了三魂不見了七魄,還跑來找她吵架。她氣不過,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一通:“汪季新,你也算是個男人,有種你跟我去見我爹我娘,讓他們評評理去!”

汪季新氣鼓鼓地瞪著她,第一次當著她的面甩袖而去。

若不是今日乃爹的壽辰,汪季新怕是過年也不一定會踏進家門。

所以,曾靜頤看到曾連同與唐寧慧十指緊扣、絮絮低語而來的恩愛畫面,當真是萬般滋味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