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嗎?空調要不要溫度開高點？”
“還好。”
“你渴不渴，現在要喝水麼？”
“不渴。”
“你又忌口麼，待會想吃點什麼？”
“都行。”
在封閉的車廂內，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氛氣味環繞其間。
一前一後，兩人正進行著一段很沒有營養的對話，以女方的關切討好和男方的冷淡回絕作為主要的基調。
現在陳浪內心正處在一種相當矛盾的疊加態，一方面陳浪選擇了不浪費時間直接上車，避免在學校門口被當做疑似被包養的珍惜動物圍觀，而另外一方面，面對唐雪倩的頻繁的殷勤討好，又顯得有些不鹹不淡，不感興趣的樣子。
這姑娘大條的反射弧神經過了好些時間，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知道自己理虧，隨後開口解釋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嘛，我這會兒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不是故意跟蹤你的。”唐雪倩嘗試解釋著自己的動機，想讓自己的“開盒”行為多少無害化，合理化一些，為自己開脫起來。
“而且我就是單純好奇，你說你這麼厲害啊，每天只花一個小時就這麼能賺這麼多，結果一天就來這麼一個小時，而且時間總是固定的，那我肯定好奇啊，誰會放著錢不賺啊？對吧？”
“我想著跟你找到你住在哪。”
“然後哪天裝個路上偶遇，順理成章的請你吃個飯什麼，請教一下。”
“然後......然後就這樣了。”陳浪能感受到唐雪倩言語間的鬱悶和弱氣。
“我不是故意的。”姑娘弱弱的重複了一次。
“好了，別聊了，專心開車，我沒生氣。”陳浪靠在後座上，閉著眼睛答道。
陳浪確實沒生氣，對他來說，其實開盒掉馬這種事情的發生早有預料，畢竟連續的從學校外出，哪怕都是打車也不能避免遇到熟人的可能。
指不定哪天在大街上就碰見個父輩的熟人把他認出來了，甚至計程車司機拉客拉著拉著拉到熟人拼車也是可能的。
小地方就是這樣，關係網太繞太亂，熟人太多，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裡建設被發現，昨天那教導主任去網咖抓人，其實已經給他提了個醒。
只是，千算萬算，被這個姑娘發現確實算是意外，更別提她還大馬金刀的，直接開車到學校門口來蹲他。
太虎了，這是陳浪的第一想法。
也確實是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然，措手不及僅僅只是那麼一剎那，很快便調整了過來，經歷過無數行情的波動，還是能讓他很快靜下心來解決問題。
一點被開盒的意外，一點被跟蹤微妙的不爽，在糅合了一點小小八卦好奇的心思，大抵是陳浪現在的心態。
話說回來，既來之則安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徹底弄清楚也好，事已至此，陳浪既然敢上車，也是做了幾分考量的。
一勞永逸的解決掉也是正解之一。
他確實也有點好奇，這姑娘找他，究竟會是為了個什麼事兒，兜了這麼大個圈子。
當然，這時候他的內心，其實多少有那麼一點猜測，只是還不夠確定。
“我們去吃火鍋吧，怎麼樣，我知道一家味道還行，比較正宗。”唐雪倩給了個提議。
“好。”後座傳來陳浪有些敷衍的應答。
於是唐雪倩就近找了個裝修還不錯的火鍋店，停好車後，又帶著陳浪找了個小包間，便著手開始點菜。
“你來點吧。”兩人面對面的坐在了位置上，唐雪倩把選單遞了過去。
“不用，我百無禁忌，沒有忌口，客隨主便，你來就好。”陳浪顯得很隨便。
“你能吃得辣不嘛?”唐雪倩關切的問道，下意識的用出了特有腔調的方言。
“你不是本地的，是渝州還是天府那邊的？”陳浪挑了挑眉，這會兒的交談之中，總算是琢磨出來點方言口音的感覺了，之前和這位居間人的交往都是相當公式的普通話。
“哎呀，被聽出來了。”
“對啊，我是渝州的，啷個了嘛？”姑娘沒有否認，很快稱是。
“沒什麼，隨便問問。”
“對了，我問你吃辣嗎？”恢復了普通話。
“可以。”
“那就不要鴛鴦了，微辣吧，反正待會打個調料就行，你自己看著辦。”
“黃喉吃嗎？”
“沒問題。”
“黃辣丁呢？”
“說了，都可以，你點你的，別浪費時間。”
“好好好。”
在選單上打了不少勾勾之後，唐雪倩把選單交還給了服務員。
而就在這等待上菜的空檔時間，兩人才真正正式開始了交談。
“你又是跟蹤，又是請吃大餐的。”陳浪的目光在唐雪倩的身上游弋起來，開始總結起來之前的線索。
“我想想，應該不是叫我參加那個什麼期貨比賽，那犯不著費這麼大力氣，那比賽真想拿個冠軍可能有點困難，單純拿個前排名次還是很簡單的。”
“那是為了什麼？”陳浪摩挲著下巴，自言自語的推斷起來。
“傳聞總舵主當初是黑社會綁去操過盤，我上車的時候還尋思，現在與時俱進改成美人計了麼。”陳浪想到這裡調侃了一句，開了個玩笑。
以史為鑑可知興替。
傳聞當中，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總舵主徐強，在資本市場打響名頭過後，就被當地黑社會綁架過一次，威逼利誘，讓他代為操盤。
“陳近南也操盤嗎?鹿鼎記裡面我記得沒有股票，清朝就有股票了？”
呃......陳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跳躍的思路他甚至都沒有馬上跟上。
“那年代沒有股票吧?”唐雪倩盤算起來。
“不對，要真這麼說，天地會他本身不就是那個朝代最大的黑社會嗎?誰能綁架他？他武功不是很好嗎？”
唐雪倩那張秀美臉蛋上，眉頭緊蹙，恰到好處的疑惑，就這麼直直的看著陳浪，似乎想要得到解答。
陳浪一時間近乎石化，噎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屬於是雞同鴨講了。
這個笑話好冷。
得嘞，這姑娘是個武俠小說迷呢。
陳浪忽然想起了她的微信暱稱，萍蹤倩影。
這好像又不奇怪了，把自己的名字嵌進去一個有些讓人眼熟的作品。
有一說一，和之後的陳浪是一個習慣。
也行吧，陳近南也是總舵主，沒毛病，職位代稱不見得只指代一人。
隨後陳浪跟著這姑娘稍微解釋了一通，這才把這個有些搞笑的誤會給說清楚了，此總舵主非彼總舵主。
話說回來，說起代稱這玩意兒其實是很有趣的。
當某人在某項職位上，做得足夠久，同時有著突出貢獻或者留下了給人極為深刻的印象的時候。
在存在足夠強的辨識度的的情況下，職位本身完全足以反過來去指代這個歷史人物。
比如正面的職位代指有丞相，幾千年過去了，大夥都還在幫他安排奧尼爾，肯德基啥的。
當然，有時候也會有歧義，就像剛才的總舵主一樣，一個是在資本市場叱吒風雲的大佬，一個是琢磨著要反清復明但是下線極快的天地會總舵主。
說起丞相，到底是羽扇綸巾的蜀國丞相，還是愛人妻的曹丞相呢，那就看當時的語境去判斷。
至於反面的代稱也有，比如什麼校長，運輸大隊長。
這幾個名詞一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哪怕不用的打出名字，也能馬上對號入座。
至於那位徐總舵主，能從金先生筆下的深入人心的經典角色，把這個職位代稱搶到手，其實也側面彰顯了他在資本市場當中的江湖地位。
“當然，現在是法治社會，敢這麼玩的應該沒了，我剛才也只是隨口開個玩笑。”
“所以，唐小姐你是想讓我操盤，還是想學學技術什麼的？”陳浪很快再度給出了兩個可能的潛在答案。
這是陳浪再度給出的兩個看上去還算合理的解釋。
自己的炒單技術，他自己很清楚，大體上就是看上去很美，大資金其實是看不上的。
除非後世拿去做大模型AI訓練模仿什麼的，但現在的人工智慧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
但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未必懂了，可能多少看了兩下，就把自己腦補想成了個絕頂高手。
天下熙熙，皆為利兮，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遊戲人生，去當個期貨經紀人體驗一下生活，然後發現自己的某位客戶是個高手，見獵心喜，想要投資一波，雖然稍微有點魔幻，但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展開，要不就是自己想獨立，學門手藝，自立門戶，叛逆小姐，也很正常。
比如她現在划水的工作。
職責金融行業的小員工拿著個幾千塊工資，開著比頂頭上司還好的豪車去上班的希瑪，陳浪上輩子見得也是海了去了，
“當然了，這只是我隨便說說的，我的直覺告訴我不大像。”還沒等唐雪倩否定，陳浪就已經提前否定了這個兩個想法。
“根據我這些天的感覺，你今天找我，是和你那個追求者有關吧？”
“啊？你怎麼猜到的？”唐雪倩錯愕的看著眼前的男生。
“秘密。”陳浪眯著眼搖了搖頭。
“首先宣告啊，什麼想讓他知難而退，讓我做個契約男友什麼的，擋箭牌我是不當啊。”難得正經了兩下，很快陳浪恰到好處又露出一絲古怪笑容，把話題給帶著跑偏了。
“誰讓要你當契約男友了！你想得美哦！”唐雪倩一時間被這個玩笑弄得霞飛雙頻，沒好氣的反駁道。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你繼續說吧，我洗耳恭聽。”陳浪揮了揮手，讓眼前的女生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