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本打算早去早回，想到下午還有兩節課，馬上就改變了主意。
第三節課的課間，胡俊熙終於送來參賽規則。
細看之後，幾人全都傻了眼。
球隊需要一名教練、參賽隊員不能低於10人，這些不是大問題。
關鍵是，球隊不僅要統一服裝鞋襪，還要印上學校名稱和球員編號。
奔赴縣裡參賽的車旅食宿，也由球隊自行負責。
這一系列的開銷，估計得好幾千。
不，可能上萬。
這個……
不論操場上踢球還是參加聯賽，馬老頭始終是反對意見。
也就是說，學校方面不可能出錢。
那麼，此次報名，必是林筱的一意孤行，
她的工資不到三千，難道又讓她掏腰包？
若說全隊共同湊錢，每人估計得好幾百，還可能上千。
錢！錢啊！
“晚上回家，我給我老爸打個電話，他應該會同意。”
說話的時候，楚巖明顯底氣不足。
而且，有意無意地側過身——他的運動鞋又髒又舊，右腳還露了大拇指。
其實，不僅僅是楚巖，幾人的鞋全都破爛不堪，燕達還是穿的涼鞋。
說起湊錢的事，韓飛的神情更加沮喪：“我……我爸好久沒回來了，爺爺一直在吃藥……”
“沒事兒，沒事兒。”楚巖伸伸腿，爽朗一笑，“咱們能湊多少算多少，我找時間問問林老師，應該有解決辦法。”
話音落下，一腳踢出。
足球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準確落在三十米外的球網之中。
喝彩聲中，二樓的視窗處，馬老頭罵罵咧咧，拉上了窗簾。
…………
坑窪不平的黃土路，林筱健步如飛。
拎個十幾斤的包裹，還不肯讓楚巖幫忙。
為打破沉悶，楚巖大膽問話了：“林老師，聽您的口音，好像就是里仁縣的吧？”
“嗯，我老家莽山的，離玉堂也就幾十裡。”
林筱的溫柔與和藹，讓楚巖更加大膽，問出許久的疑惑：“林老師，您很喜歡足球嗎？為何讓咱們踢球？”
“不，不是我讓你們踢。
“踢球可以鍛鍊身體，打聯賽可以增長見識，還能結識更多的朋友，何樂而不為？”
一本正經的回答，楚巖很難認可。
因為，林筱跟其他老師大不一樣。
自從來到玉堂中學，為了校隊的組建與訓練，她已經自掏腰包好幾千。
為鼓勵校隊刻苦訓練，又做出獎勵承諾，那又得好幾千。
若說她沒有特別目的，很難讓人信服。
最近的三年，至少十幾個年輕老師來到學校。
那些老師都跟林筱一樣，既不打人也不罵人，上課人人能聽懂，幾乎沒人睡覺。
可是，他們總跟馬老頭矛盾重重，最多兩三個月就匆匆離開。
而林筱就不一樣——她跟馬老頭不是“矛盾重重”，而是“水火不容”。
每一次吵架，她總會堅持己見，直到馬老頭做出讓步。
新來的老師不怕校長，還真是聞所未聞。
“林老師，您……好像不怕馬老頭……呃，不是，您好像不怕馬校長呢？”
“呵！為什麼要怕他？
“學生跟老師之間是平等的，老師跟校長之間也是平等的。
“不論什麼事情，無理的一方總會忌憚有理的一方，除非遇上無賴。”
略帶俏皮的回答，楚巖還是不滿意。
林筱看在眼裡，淡然一笑，不想解釋太多。
在全校師生眼中，林筱確實頂著壓力鼓勵踢球，但不是自掏腰包。
因為，她申請到一筆兩萬元的經費，專門用於U15聯賽的各種支出。
一直說“自掏腰包”，其實是故意氣馬校長，就喜歡看他吹鬍子瞪眼。
鼓勵參加聯賽的原因，那就是“體育特長生”了：里仁一中，每年都會招收一定數量的“體育特長生”。
就比如五年前，西川市剛剛推廣U15聯賽的時候，獲得縣冠軍的勝利中學12名隊員，全都特招進了里仁一中。
之後的幾年，雖沒有整支整支地特招，卻還是在十幾支參賽伍中，選拔了相當數量的“體育特長生”。
選擇這條路，其實是迫不得已——玉堂中學的文化教育水平，實在不敢恭維。
林筱與杜慧貞一致認為，今年的兩個畢業班，能考進里仁一中的學生，一個也不會有。
這不是輕視自己的學生，而是長期觀察和多次模擬考試的綜合評判。
其實，如果從初一開始，林筱有把握教好每一個學生，最差也能考個普高。
問題是，初三·二班的基礎太差，距離中考只剩一個學期，又不許課後或者週末補課。
這種情況，就算特級教師也有心無力。
相比起來，“體育特長生”就容易一些。
哪怕只有一個孩子被特招，就可能改變他的一生。
做為他的老師，足以欣慰了。
這樣做，好像有點急功近利，到底是對是錯？
孩子們將來，會走上何種道路？
長大懂事後，會不會記恨自己？
罷了。
至少，自己的出發點沒有錯，問心無愧。
當然，為了不給孩子們太多壓力，不讓他們失望，絕不能提前告訴他們。
至於馬老頭的反對，根本就不用鳥他。
他的擔心，無非就是安全問題。
那傢伙每天提心吊膽，林筱卻不怕。
因為，她是里仁縣的“公費師範生”，自帶編制。
就算吵得震天動地，馬老頭也沒權開除帶編老師。
而且，“全國青少年校園足球聯賽”，是足協、體委和教育局大力推廣的賽事。
那筆兩萬元的經費，正是向組委會申請的，沒幾天就批下來了。
如果訓練或者比賽中有人受傷，也可以向組委會申請治療和康復基金。
這些隱藏的福利，如果不是特意的長期關注，很少人會注意到。
當然，就算有個別家長鬧到教育局，也不怕。
歸根到底，還是編制。
只要沒犯原則性錯誤，教育局不會胡亂處理帶編老師，最多就調離崗位。
真要那樣，林筱可能會拍手稱快——縱觀整個里仁縣，還有比玉堂中學更差的學校？
所以說嘛，真出了什麼意外，只能是馬老頭背黑鍋。
這麼一想，他的堅決反對和提心吊膽，也就可以理解了。
“林老師，咱們現在只有六個人，你……有辦法勸說魏超歸隊嗎？”
“呃……”
林筱的思緒被打斷，自信一笑，“只有九成九的把握，待會兒看運氣吧！”
我去！九成九？
那不就是一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