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殘陽如血,房間內的光線一絲絲被暮色蠶食,直至最後一縷光明被無情吞噬。
孤燈初上,投下一片孤寂的光暈。
中年男子李道元,身材魁梧,面容堅毅,看著那趴在床上的阿狗,沉聲向坐在對面,正輕啜香茗的白衣少年龍天明問道:“天明,這小孩如何處置?要帶他回去嗎?”
白衣少年龍天明俊朗不凡,他喝了口熱茶,目光落在阿狗身上,語氣平靜地道:“帶。”
今天中午,他與李道元路過黑羅城,本想在此用餐後離去。然而,角鬥場傳來的歡呼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於是前去觀看生死鬥。
眼前的景象讓龍天明感觸頗深,這世界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那些奴隸為了生存,或者為了其他目的,不惜殺死對方。而觀眾們卻沉浸在這種血腥廝殺中,樂此不疲。對於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他來說,這一切實在太過瘋狂。
龍天明內心渴望著能為這個世界帶來變革,卻也清楚地認識到,自已目前的力量尚不足以撼動這沉重的現實。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絕大部分人從小就被灌輸著如此思想,深信不疑,並且這也是事實。他要想改變這一切,但必須擁有強大的實力才行。
阿狗與黑豬的角鬥中,阿狗最終沒有痛下殺手,放過了黑豬,並將刀扔向貴族。阿狗的這一勇敢舉動,如同一道光芒劃破了龍天明的心房,他對這位少年的勇氣和仁慈深感敬佩。因此,他決定買下阿狗,不忍看到這樣一位心存善念的少年,就此消逝於世。
阿狗的背部,曾被無情的鞭子抽打得皮開肉綻,但在龍天明的精心治療下,經過了一個下午的休養,那些猙獰的傷口已經癒合了。然而,那一道道疤痕,如同蜈蚣般爬滿他的背部,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片刻之後,阿狗的雙眼猛地睜開,他從那場深沉的無意識狀態中驚醒,彷彿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逃離。
身下的床鋪柔軟而溫暖,舒適得令他幾乎忘記了自身的存在,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溫柔呵護,彷彿置身於雲端之上。
太過愜意了,阿狗的雙眼不由自主地緩緩閉了上去,心中暗想:這裡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天堂?希望在天堂裡能夠見到他的大哥。
過了一會兒,阿狗察覺到了異常,立刻警覺起來,起身,環顧四周。只見周圍金碧輝煌,兩道身影坐在不遠處。
阿狗思索片刻,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和不確定:“你們是誰?這裡是天堂嗎?”
說著,光著膀子的他跳下了床。他驚喜地發現身上的傷竟然全部癒合了,這實在是太神奇了,一定是來到了天堂。
阿狗從小就聽人說,那些心存善念之人,離世後將升往天堂,享受安寧;而那些作惡多端之輩,則會墜入陰曹地府,受盡苦難,以償還生前的罪孽。他覺得自已殺了人,做了壞事,死後必定會下地獄。但此刻這裡顯然不像地獄,那就只能是天堂了。
龍天明微微一笑,看著那年少懵懂的阿狗,語氣和藹地道:“你還沒有死,這裡也不是天堂,只是一家客棧罷了。”
阿狗眉頭緊蹙,追問道:“是你救了我?”
“可以這麼說。我已經買下了你,你不再是奴隸了。”
聽到龍天明的話,阿狗的眼神變得陰沉,他緊緊地攥起拳頭。在他眼中,那些貴族和奴隸主,無一不是惡人,就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導致了奴隸的產生。
不過,龍天明後面那句“你不再是奴隸了”,讓阿狗感到頗為詫異,他滿臉狐疑地看著龍天明,問道:“你不是說把我買下來了嗎?那我不就是你的奴隸了嗎?”
龍天明淡淡地笑了笑:“你重獲自由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隸。”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阿狗雙眼微眯,流露出疑慮的神情,他決不相信眼前的男子會輕易賜予他自由,在他的認知裡,奴隸主都不是好人,這其中必定隱藏著某種陰謀。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再是他人的奴隸了。”龍天明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傷,輕聲說道:“這是上天欠你的,如今它來補償你了,還你自由之身。”
阿狗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道:“你叫什麼名字?你花費了多少錢財買下我?我日後必定如數歸還!”他心中暗自思忖,或許是這位奴隸主突然心生憐憫,才會如此行事,然而他不願虧欠他人。
“我叫龍天明,你呢?”
“我叫阿狗。”
“咚咚——”
“客官,您的飯菜已經準備妥當。”此時,房門被輕叩,門外傳來了一位女子溫柔而恭敬的聲音。
“好,端進來吧。”龍天明應道。
沒過多久,幾位侍女將佳餚美饌端了進來,放置在桌上。
阿狗站在床邊,眼巴巴地望著桌上的美食,口水幾乎要流出來了。
龍天明見狀,微微一笑,溫和地邀請道:“阿狗,過來吃飯吧,你想必也餓了。”
阿狗思索片刻,然後走上前去,點頭致謝,恭敬地說道:“謝謝你。”說完,他便坐了下來。
龍天明為阿狗盛了一碗飯,放在他面前,說道:“阿狗,不必拘束,盡情享用即可。”
阿狗不再客氣,飢餓的感覺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胃。對他而言,此刻沒有什麼比填飽肚子更為迫切。他立刻端起飯碗,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
這頓飯對阿狗來說,可謂是他此生至今嘗過的最美味的佳餚。
看著阿狗吃得如此滿足,龍天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後問道:“阿狗,你要跟我一起走不?這座城,你一個人也待不下去吧?”
阿狗怔住了,手中的動作也驟然停止,他大口嚥下嘴裡的食物,然後堅決地搖了搖頭,目光如炬地凝視著龍天明,說道:“你住在哪裡?買下我花了多少錢?等我攢夠錢了,一定會歸還給你。”
“錢就不用還了。”龍天明輕笑道:“阿狗,你先在這裡住三日,三日之後,我們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帶你離開此地,帶你到一個很好的地方,好不好?”他不願讓阿狗一個小孩獨自留在這座城中,對阿狗來說太危險了。
阿狗的眉頭緊緊皺起,他不想跟隨龍天明離開,他如今重獲自由,必須去尋找他的大哥。然而,他擔心拒絕龍天明會使對方改變主意,再度將他淪為奴隸。無奈之下,他只得佯裝應允,回答道:“好,不過,我們要去哪裡?”
他雖然不打算跟隨龍天明離開,但龍天明買下他的錢,他還是要還,待他攢夠錢後,便會將錢還給龍天明。
“那就好。”龍天明撫摸著阿狗的小腦袋,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我將帶你前往陽光城,那是一個沒有奴隸的地方,在那裡人人都是平等的存在。”
聞言,阿狗的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暗下決心,找到大哥後就前往龍天明所說的那個地方。
“你慢慢享用美食,我現在要和大叔離開三日。這三日裡,客棧會按時為你送來飯菜,你不必擔心會餓肚子,只需安心待在這裡,不要亂跑。若有事,可找剛才的姐姐們,她們會滿足你的需求。”
“好的。”阿狗點頭應道。
隨後,龍天明與李道元起身離去。
龍天明與李道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形單影隻的阿狗坐在那裡,突然,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從他的眼眶中洶湧而出。他對大哥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此刻,面對著這一桌豐盛的美食,他多麼希望大哥也能在這裡與他一同享用啊!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他只能獨自一人默默咀嚼著這份孤獨。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大哥的身影,不知道他大哥在新奴隸主那裡過得怎樣,是否遭受了虐待。一想到大哥可能正在受苦,他的心如刀絞,難過的情緒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阿狗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大哥,當面向他說聲對不起。
淚水與食物交織在一起,隨著食物的滋養,他那沉重的心情終於慢慢地平復下來。
阿狗環視著四周,目光最終停留在床頭的椅子上,那裡安靜地放置著一套整齊的衣物。
光著膀子的他快步走過去,拿起衣服一看,大小竟與他的體型完美契合,顯然是龍天明特意留給他的。這些衣服一摸起來就知道價值不菲,那柔軟、順滑的觸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他自幼穿的都是麻布做的衣服,而且常常光著膀子,只穿一條褲子。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衣服。
他不想虧欠別人太多,否則還錢的壓力會更大。
然而,一想到自已即將踏上尋找大哥的漫長旅途,他又覺得這套價值不菲的衣服或許可以換取一些乾糧,以備不時之需。
反正已經欠錢了,多欠一點也無妨,以後慢慢還就是了,長命功夫長命還。
這時,他的目光被一旁的鏡子吸引了過去。
他從未在鏡子中看過自已的模樣,平時都是透過清澈的水面來端詳自已的面容。
他立刻被鏡子裡的自已吸引住了。
多麼英俊的小夥子啊!
更令他激動的是,他驚喜地發現,自已額頭上那個代表著奴隸身份的“奴”字,竟然已經消失無蹤。
他激動得顫抖著抬起手,輕輕觸控著自已的額頭,而鏡中的倒影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湧上心頭,他真的不再是奴隸了!
唯有奴隸,額頭被刻上“奴”字,如同烙印,沒有“奴”字,便意味著他不再是奴隸。
夜色愈發深沉,對於仍是少年的阿狗來說,夜晚獨自外出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因此,他決定等到次日太陽昇起,再踏上尋找大哥的征途。
這一晚,他享受了有生以來最愜意的沐浴,酣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