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就在燕文軒以禁足之身,偷溜出王府之際。
唐小志帶著馬戶趕到了王府書房,在門外的院子裡,恰巧碰到了剛剛與皇帝談完事情的白小露。
王府在城南,白府也在城南,唐小志臨時居住的別苑卻在城北,距離上比較遠。
以至於,雖然唐小志早先一步出門趕來王府,但近水樓臺的白小露卻比他更快。
故而,此時已經和皇帝說完了事情,唐小志這才姍姍來遲。
二人碰面,雙方皆是一愣,似乎並沒想到會在此處相逢。
白大小姐一裘白色羅裙,淡妝清雅,名門閨秀的氣質濃郁,說不出的一種脫俗之風。
唐小志眉目輕動,幽幽望了她一眼,頓覺多日未見,大小姐又顯清麗了不少。
相比於燕羽墨的驚豔高貴,應飄飄的愛憎分明,白小露的每一次出現都能給人一種如若初見的溫和感。
這點,是極為難能可貴的。
如果說要讓唐小志給自己目前遇到的三位美女,做出內心的評價。
那麼,燕羽墨就好比天上的仙女,神聖而高貴,但在其美麗的外表之下,卻藏著一顆令人捉摸不透的心。
她可以上一秒與你相敬如賓,但下一秒也可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不無刁蠻任性,同時又深具嫉惡如仇般的正義感,刀子嘴豆腐心。
實屬於那種可遠觀,但切莫褻玩焉的貴族名媛之流。
應飄飄則類似於那種恩怨分明,拿得起就放得下的獨立女性,職場精英。
九狼山大寨被毀後,她獨自帶領殘部東躲西藏,逃過官府的追殺。
以一介女流之身,非但能鎮住手下那群“窮兇極惡”的悍匪,更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追隨。
可見,此女頗有手段,不亞於七尺鬚眉。
獨立果決,而又立場分明。
放在唐小志的前世,應大當家就屬於那種雷厲風行的“霸道女總”、高冷上司。
她可以很愛你,很賞識你,但同時也可以很恨你,置你於死地,就必定得手的那般堅決。
白小露在這三女之中,是最為溫婉的一個。
她的原則性很強,內心世界裡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一旦選擇了,就會一往無前,至死不渝。
一旦放棄了,就打死都不會回頭。
在性格上,她的兩極分化最為嚴重,認知裡只有正反兩面,不存在中間值。
這點,猶比應大當家更為偏執。
你得罪了應飄飄,可能只是一時,日後可以想辦法補救回來。
從九狼山事件就可看出,燕文軒因為皇帝的緣故,辜負了應飄飄的情意,惹來了她的仇怨。
但在唐小志假冒他的身份之後,有那麼一瞬間是可以挽回的。
說明,應大當家的愛憎分明,其實是有模糊邊界的。
白大小姐就不同了。
當年皇帝定下她與燕文軒的婚約時,她認為自己與燕文軒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結合的意義,利益交易大於婚姻的實質,便一力拒絕。
多年後,燕文軒賢明之名朝野瘋傳,嫁給他就能成為未來的皇后,權勢、地位垂手可得。
但她依舊不為所動。
她骨子裡認定了一個人並非良配,便此生都不會“回頭”。
縱然此人日後至高無上,亦決心不改。
她與應飄飄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此。
應飄飄拿得起,放得下。放下了,還可以重新拿起來,能屈能伸。
而白小露不會輕易做出任何選擇,但一旦有所選擇,便不會給自己留後路。
三人性格迥異,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點...或許就是都有一副天使般的面容。
燕羽墨眼高於頂,素來目中無人,刁蠻任性,天下捨我其誰的那種孤傲秉性,情竇未開,卻是個十足的感情白痴,只會由著自己的性情來。
應飄飄恩怨兩分明,俠肝義膽,能屈能伸,妥妥的女俠範兒。
白小露就好像一個孤獨的“偏執症”患者,在她自己看來,她眼中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俗話常說,你要了解一個人的秉性好壞,要從他身邊的開始入手。
但這點,在白大小姐這裡是無效的。
只有她自己認為好的人與物,那才是“好”的。
別人口中的好壞,並不能影響她的判斷。
而在唐小志看來,三人中,白小露是最適合結婚的物件。
燕羽墨太傲太兇,身份太高貴。和她這樣的人結婚,很容易會失去“夫綱”。
不好!
應飄飄太危險。
她反賊的身份,很容易招致麻煩。
且她還有個身為大皇子的“相好”,誰敢和她成親,恐怕就得和大皇子反目。
也不好。
反倒是白大小姐是為最佳。
身為太師府的千金,幽都第一才女,她兼具了顯赫家世與才情於一身,平日裡對人溫文爾雅,知書達理,不驕不躁,是為賢惠。
上得廳堂,是否下得廚房猶未可知,但無傷大雅。
自幼受慣傳統思維教育的薰陶,謹守“三從四德”,婚後必定事事以夫為先。
雖說骨子裡有一抹近乎於病態的偏執,但偏執之人,素來長情且專一。
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講,正妻之選,長情專一豈非才是第一標準?
二奶...則例外!
唐小志盯著白小露,花容之姿在前,令他心思有些飄忽。
愣了幾秒後,才淺笑道:“露兒,多日不見,別來...”
“無恙”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同樣也是一愣的白小露就冷哼打斷道:“這位公子自重,你我素不相識,莫要直喚我乳名。否則,只會被人當成孟浪之徒來看待。”
說完,也不作停留,快步走開。
令唐小志不由一呆,暗道:這小妞是怎麼了?上次寫一封信來說斷交,這就斷交了?還說不認識我...倒是執拗得很。
不過,他也並未出手阻攔。
頓了頓後,微微一笑,便招呼馬戶走向了皇帝的書房。
當務之急,是要阻止那個疑似存在的“穿越者”蠱惑皇帝,其他的都可暫且不談。
書房中。
燕雲天坐在書桌前,正盯著面前的兩首詩,若有所思。
得到太監通傳,得知唐小志求見後,眉目一閃,“他來了?正好,朕正要宣他覲見。讓他進來吧。”
本就站在門口的唐小志聽此,直接走了進去,躬身道:“參見陛下。”
燕雲天“嗯”了一聲,轉頭馬上招手道:“過來。看看這兩首詩詞。”
唐小志走過去接過一看,拿到的兩首詩中,其中一首就正是《將進酒》。
此前從馬戶口中得知,皇帝已經得到了這首詩,此時再看便也不覺驚訝了。
反倒是另外一首《夜記夢》,令他再次錯愕,震驚道:“陛下...你是從何處得來這首《夜記夢》的?獻詩之人是誰?可還在王府內?”
皇帝呵呵一笑,道:“怎麼?你只看到了《夜記夢》,卻不提《將進酒》?”
唐小志忙道:“不瞞陛下,在卑職前來面聖之前,已看過了《將進酒》。詞倒是好詞,就是不知何人獻上的。倒是這首《夜記夢》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穿越過來以後,唐小志並非沒有寫過這兩首詩詞,只是沒有記錄在他那本《小志詩集》裡邊而已。
一來,像《將進酒》這樣壯闊的詩篇,非有一定的閱歷,是不可能寫得出來。
即便是太白詩仙,也是人至中老年時,才成就此詩。
他在這個世界的年齡才二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且當時一直窩在清水河村,若是就寫出這麼一首絕世詩篇,難免會惹來非議,便暫時不動。
誰知,竟被人捷足先登了。
再者,《夜記夢》是一首悼亡詩。
乃蘇軾為了悼念自己的亡妻所寫,像這樣的詩篇最好是在“應景”的時候,方可拿出。
而唐小志連婚約都沒有,寫《夜記夢》來悼念哪一路“亡妻”?
故而,也只是寫寫,並未公佈出來。
結果,同樣也被“曝”了出來。
如何能不讓他震驚?
燕雲天卻笑道:“《將進酒》你既已看過,當也知道寫詩之人暫時來路不明。而獻上《夜記夢》之人,你剛才來時沒碰到嗎?就是白府的千金白小露啊。”
“白小露?”
唐小志愕然。
“白小露怎麼可能寫出這樣的詩詞?陛下,此詞絕非出自她之手。”
“朕當然知道。她也說了,此詩出自他人之手。”
“那她可說出此人是誰?又為何要給陛下獻詩?”
“白小露獻詩,是為了也要效仿墨兒之舉,公開招親!她說了,只要有人能寫出一首與此詞相媲美的佳作,她便會下嫁。朕同意了,已經下旨解除了她與文軒的婚約。”
“啊?這...”
唐小志有些難以置信。
這白小露是抽了什麼風,居然也想公開招親?
腦子瓦特了嗎?
燕羽墨招親是皇帝暗中操作,她瞎參合什麼鬼?
而皇帝居然也答應了...背後的想法,肯定是將計就計,想借白小露的招親再撈一筆。
她與燕文軒的婚約,雖暫時接觸。
但以這位皇帝的秉性,最終,白小露肯定還是免不了要嫁給燕文軒。
唐小志心中如是想到,微微陷入沉默。
片刻後,才接道:“好吧。卑職暫且不談白小露招親之事,單說這兩首詩詞出現的契機,陛下不覺得有些奇怪?”
燕雲天道:“有何奇怪?”
“寫詞之人身份不明,藏頭露尾,恐有包藏禍心的嫌疑。或許是想借以詩作,意圖接近陛下,而後行不軌之事,別有用心。若是單純想參加招親,何必躲藏?陛下直接下令將此人納入十強之列,怕是正中對方下懷。根據卑職定下的規則,十強人選便有機會與陛下同臺共飲...還請陛下三思,先收回成命。待卑職見過幕後之人後,再作定奪。”
“呵呵,無妨。朕既然親口說了,寫《將進酒》之人直入十強,便不會收回。即便此人真的包藏禍心,那也無事。”
“陛下不怕那人是個反賊,參加大會...其實是想伺機行刺?”
“哼!是反賊最好,朕還怕他們不來呢。此事,你不必多問,朕自有安排。只管將此人放入十強,即可。另外,明日你便宣佈白府也加入墨兒的招親大會。大會將選出兩名夫婿,一是墨兒的,二是白小露的。趁此,你可以為朕多搜刮來一些銀兩來,不是嗎?朕可聽說了,這幾日為了爭奪這入圍的名額,已有不少人給你暗中送銀兩。你要做好登冊,大會之後,將銀兩全數上繳國庫,可知?”
聽此,唐小志眉目輕動,先是拱手應了一聲是。
隨後,心中若有所思起來。
根據此前趙卿的“提點”,唐小志知道,皇帝舉辦大會有三個目的。
第一,保護燕羽墨“未婚先孕”的事情敗露,先將唐小志這個“內定君上”坐實。
第二,伺機透過唐小志之手斂財。
第三,故意爆出“漏洞”,引反賊前來行刺,而後讓趙卿將之一網打盡。
如今聽皇帝所言,似乎也並未見過幕後寫詩之人,而且隱約間還不怕對方是反賊,只等此人來見。
換言之,即便寫詩之人和唐小志一樣是個穿越者,也可能不是來和他“搶生意”的。
那就無需再為此擔心,反正皇帝自己也不怕刺殺。
一念至此,唐小志豁然開朗,接道:“那...既然陛下早有籌謀,卑職便不再掛懷此事。這就告辭了。”
“嗯,退吧!記住,辦好墨兒和小露的招親事宜,儘量把排場做大,不得有誤。”
燕雲天擺手道。
“遵旨!”
唐小志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去,忽又止住道:“對了,卑職仍有一事,差點忘了。”
“說!”
“此前,卑職跟趙統領說過,想招募孫探花做我的助手,一同操辦大會之事。不知為何,連過數日,卻未曾見他現身...”
說完,他看向了皇帝身後的趙卿。
趙卿向前一步,正要說話。
燕雲天卻搶先道:“你是說孫鈺?是朕讓趙卿暫且不動的。朕與孫家有些淵源,答應了孫家主,在孫家的人到達幽都之前,孫鈺不得私自接觸外人。他現在被軟禁在白府內,不能隨意出府。估摸著...孫家的人今日就可入城。你若要用他,明日再去白府找人吧。”
唐小志眉頭一皺。
首富孫家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