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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6

取證結束後,三人沿著房前的路向東走。閆明抱著一個紙箱,裡面裝著證物,這是他靈機一動想出來的,他知道手裡拿著證物袋,會讓人一目瞭然。李傑放慢腳步,掏出手機,給李波打了一個電話。

“喂,我是李傑。我們想留下老人的鑰匙,順便想找您問些問題。你們那裡有適合交談的辦公室嗎?”

那邊在說完“您好”後,沉默了片刻。

“好吧,你們先等等,我馬上到。”

過了一會兒,他們碰面了。李波把他們帶到了工作單位裡自已的辦公室中。辦公室向陽,窗戶下陽光照射的地方種植了幾盆綠蘿。李波體態臃腫,端來茶水的姿勢很生硬,像是從未做過伺候人的事。三人接過茶水,他一屁股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於是他們像會談的雙方,被長長的會議桌隔開,而李波隻身一人迎接以多對少的局面。

“就像我在電話中說過的,我們想要這串鑰匙的使用權和保留權,您能否同意?”李傑微笑著說,視線從手中的鑰匙上轉移到李波眼睛上。

他迅即看向別處考慮這個問題,而後他釋然地看著李傑。

“好吧,其實我也正有此意。”他說,“請恕我多言,你們怎麼給這件事定性?”

李傑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焦慮之色。雖然說到了重點上,但他也不能說得言之鑿鑿。

“目前,我們更傾向於他是自殺的。不過仍需做進一步的驗證,而這需要各種資訊與線索,因此特地來勞煩您。”

“沒問題,這是應當的,我會告訴你們我知道的全部。”他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身體因呼吸而上下起伏。

李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筆記本,封面上彆著一支筆。閆明見狀,也開啟了自已的筆記本,湯鐸什麼都沒帶,只好默默掏出手機,開啟備忘錄,然後正襟危坐了起來。

“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他生前真的一個知已好友都沒有嗎?”

李波低頭看著桌面,壓低了嗓音:“我也是慢慢才瞭解他的。一切的原因可以說是他的妻子離世造成的。在此之前,我們曾做過入戶調查,那時他們還宣稱有數不盡的親朋好友。但妻子過世後,他就變得日漸消沉。與我們見面了,也幾乎不露出笑容,即使說話了,那種語氣也像是見到了討債鬼。當然啦,他不是沒有親朋好友,只不過都在外省市。本地似乎只有一個。”

“這麼說,他不是本地人,但他的身份證號顯示為本地號碼,所以說他是後來才獲得本地戶口的?”湯鐸說道。

“是的。”他說。

“他們也很少來看望他吧。”

“對,幾乎不來,也因為沒有地方接待他們。妻子還在世的時候,他們還會一起返鄉。後來……”他輕輕一笑,讓他們自行領會下文。

“瞭解了,先前您提到的要將死者的住所改造成無人超市是怎麼回事?”

“哦,我不是說過嗎,他現在住的地方是公家的。”說到這裡,他用輕咳做了停頓,再度降低了音量:“嗯,其實那個地方本就屬於違章建築,拆除是必然的事。不久前經社群共同討論,決定讓一家企業入駐進來,在那裡建一座無人超市。我們認為這麼做是迎合當下使用手機支付的潮流,而且這座社群裡還居住著數量可觀的年輕人。所以我們才多次和他協商,可他總是以各種各樣奇怪的理由推辭,搞得我們焦頭爛額。這次更奇怪,我們登門協商就發現了他的屍體。”

“按照原計劃,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展開拆除工作?”閆明問,筆在他手中旋轉。

“我們更希望是在這個月的十八日,將房屋拆除權交給施工方。你們看,也就只有短短几天了,但他卻死了。我能不說是焦頭爛額嗎?”他加快語速,雙頰泛紅。“而更辛苦的事還在後頭,我們要和他遠在外地的親人聯絡,再幫忙處理後事。今天我打算聯絡他們,讓他們準備動身。所以我盼望你們早日公佈結果。”

“我們會盡力做到的。”李傑撫平筆記本,又接著問:“施工方、無人超市投資方是否出面與老人進行過交涉?”

他想了一會兒,說:“遇到這種難辦的事,施工方是不會出面的,倒是無人超市的區域經理和他的助理曾去探望過老人家,實際上是給點好處,令他動搖。可是……可是他老人家非但不領情,還把禮品盒和部分現金扔出了家門,更是用柺杖打了經理和他的助理的屁股。他向我苦訴時,咒罵老人家蠻橫無理,是個老頑固。不過他肚量大,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請求我趕快說服老人家。我的確做了,結果還不是一樣,只要我晚走一會兒,他的柺杖就會打到我的屁股上。我這是開玩笑的,他很少對老熟人下手。”

“看來你們這些為社群服務的工作者還算是為數不多能與他進行短時交流的人了。”閆明說。

“是的,只限於我們。其他的居民、鄰居跟他說話,對他抱怨,他一概不搭理。”

“哎呀,真是個軟硬不吃,不招人待見的老人,我忽然害怕,若是我奶奶不幸去世,我的爺爺會不會也變得不近人情。”湯鐸將手搭在桌子上,觀察大家的反應。李波低下眼皮,面露難色,李傑快速向他使了眼色。

“呸呸呸,我不該拿家人開玩笑。”湯鐸輕輕拍打自已的嘴,“換個直白點兒的話題吧,在整個小區裡,還有那些居民也像我一樣,覺得這位死去的老人不招人待見,對他發表過不滿的言論?我們很想知道。”

“為什麼要知道?他們和他的死有關嗎?”李波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

“因為,我們在死者房中發現了一個作業本,有一頁上面寫到了他對某些人的怨恨之言,我們懷疑老人的死和他們有關。”李傑嘆了一口氣,看向兩位同仁,眼神中卻表露出另一番意思。“為了早日給案子定性,有必要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我敢肯定,如果是自殺的話,他們也不需要承擔責任。”

他的表情仍未恢復,臉色蒼白了許多。他抬頭看著天花板,皺眉細思。片刻後,他一本正經地說:“在這個歷史悠久,破敗中萌生新意的社群,生活著很多價值觀不同的人。他們當中的一批人,有的人對老人用破爛廢品裝飾門臉的行為不以為然,但是有的人對此惡習反感。我不是一個議論是非的人,但的確有人對他心懷不滿,每次他們見到我都要發洩幾句。”

“那正好,我們要的便是他們的姓名。”湯鐸搶先說道。

“嗯,我可以給你們他們的姓名和住址資訊,等我去給你們拿投訴表。”他起身離開,走路的樣子表明他的腿已經坐麻了。

李傑也猛然站了起來,擴充套件了上半身,他看了下手錶,然後對身後的兩人說:“名單搞到手,我們就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