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明精神十足地跨進辦公室內，環視的瞬間發現唯一到崗的是詹蘭，她正在享用著早餐。今天她沒有戴藍色外觀的防護口罩。她熱情地讓他品嚐一塊色澤鮮豔誘人的馬卡龍。盒子裡有很多，他放下謙虛，拿了一塊放進嘴裡。入口即化不過糖度驚人，彷彿足夠他一整天都不用再進食任何帶有糖份的食物。他匆匆觀察了她的膚色和狀態，感覺她恢復了健康。因為近來季節更替，室內外溫差大，她得了感冒，總是抽吸鼻子，腳邊的垃圾桶內堆積了很多白色紙團。他關心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她很是得意地說治療本次感冒只花了三天時間。

“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吃這麼甜的甜食？”

“是的，我知道這對健康不好，但胃口大開，實在沒辦法。我決定中午去吃一頓大餐，以彌補多日來的損耗。”此時她臉色紅潤，高興之餘，她端起馬克杯說：“我泡了壺咖啡，你不來一杯嗎？傑哥已經倒了一杯，然後去小會議室了。”

“他來了？去哪兒幹嗎？”

“聽說是去驗證一個猜想，和你們現在調查的案子有關。”一塊藍色馬卡龍正進入她的嘴裡。

“好，我會倒一杯的。”

閆明推開小會議室的門，映入眼簾的是站在窗前的李傑。他一手拿著一個食品袋，一手做著投擲動作。當他投出手後，閆明看到有幾個不明物閃過空中，接著它們撞擊在牆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他低頭向地上望去，看到了地上還有很多東西。不過，那不是巧克力嗎？於是他把注意力轉到李傑手上，他發現食品袋正是他們調查過的菲特巧克力的外包裝。

“您在幹嘛？”

“做實驗，”他說道，“實驗出真知，果然有道理。我這裡還有幾袋沒開封，你可以開啟嚐嚐。”他指著桌上的巧克力。

“哇，你買了這麼多，只為了驗證一個猜想？”

“當然了，這是必須要做的。而且我只浪費了兩包。不過也說不上浪費，收拾起來還是可以食用的。”他不在意地說，“如果你們不吃，我吃。反正裡面沒有毒藥。”

“我沒有那麼講究，”閆明說，“結果怎樣？”

“正如我所想的那樣，我想說我們又一次疏忽了。”他擰開糖果紙，將一顆巧克力放入口中。他的嘴部肌肉左右蠕動，用溫度和唾液融化巧克力。

“疏忽？哪裡疏忽了？”

“我先不告訴你，等我們一起去現場你就明白了。”李傑蹲下身子，去收拾撒落在地的巧克力。閆明也上前一起收拾。李傑又故作神秘地說：“不過你很聰明，在途中或許就能明白。”

李傑等三人走下車，朝正門走去。今日多雲，上午清涼舒爽。也正因如此，湯鐸沒有被從閆明口中聽來的，關於李傑在小會議室中進行實驗的事弄得頭昏腦脹。他不擔心他們兩個賣關子，因為馬上就能揭曉答案。

“再確認一下，取證工具帶齊全了嗎？”李傑提醒道。

閆明低頭去檢查挎在肩上的一個小號揹包。裡面放著很多用於勘查取證的工具。

“應有盡有。”他回答。

李傑點點頭，伸手向前揮舞。

站在年代久遠油漆剝落的防盜門前，李傑拿出一串有歷史份量的鑰匙，將其插進鎖孔內。門後的小隔間內似乎又蒙上了一層灰塵。接著他開啟了最後一道門，瞬時感覺房間裡黑漆漆的。把兩道門關上後，李傑開啟了燈，站在靠近門的位置，轉過身面向兩人。

“本次的搜查區域是各個角落，尤其是這兩個地方。”李傑指著身前身後，“那位兇手不可能只製作了六顆含有毒藥的巧克力。而死者也不可能恰恰一顆不落地都撿了起來。一定有遺漏，現在它們就隱藏在某處。”

他說完看向兩人，兩人豁然開朗地表情告訴他，他們明白了實驗的目的。

“開始尋找答案吧。”

房外的嘈雜聲漸漸消失，偶爾會有車輛經過。早餐店應該沒有顧客了，他們正在清理如戰場的用餐環境。李傑依稀記得那位女主人曾朝他們走來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一定不解為什麼他們三番五次來到這間破房子裡。當他們再次前往店鋪時，她又是否感到厭倦，拒不合作。

現在李傑和閆明檢查的房間內的所有角落裡均沒有發現巧克力。難道說假設不成立？李傑開始有些憂慮。

小隔間裡傳來一陣聲音，聽語調大概是在那裡搜查的湯鐸感到自已是在做無用功而絕望地嘆息。可是突然，他興奮地走過來，一聲不吭地翻著閆明身上的工具包，並從中拿出三個小號證物袋和一個長鑷子。然後又沉默不語地返回小隔間裡，蹲下身子，再盡力彎腰，將鑷子伸向木櫃底下。李傑知道他有所發現，心中生出一絲喜悅。他和閆明一起站在門框旁看著湯鐸。接著就看到湯鐸的鑷子上夾著一塊表面沾了灰塵的巧克力。李傑和閆明對它的外觀並不感到陌生，在車上的時候，他們三人都品嚐了這種香甜可口的巧克力。湯鐸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入證物袋中。又把證物袋交給閆明。兩個人屏氣凝神繼續看湯鐸夾取，然而事實是驚喜連連，他們又看到湯鐸接連夾出了兩顆巧克力。他把最後一顆放入證物袋中後，長吁一口氣，彷彿大功告成。

“裡面沒有了，但我想這些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真是太好了，”李傑說，“再有最後一項就完美了。”

曹翼坐在一張餐桌前，手裡握著茶壺，聽著從收音機中傳出的抑揚頓挫的戲曲。但今天他沒有搖頭晃腦跟著哼唱曲調，肩膀的些許痠痛減弱了這份情趣。他可以看到對面發生了什麼，但先聽到了門發出了金屬碰撞聲，然後三人依次出門，最後由那位與他多次溝通的警官將門鎖上。他們在房外停留了數秒，呼吸新鮮空氣。那位警官看到了他，微笑以對。他也擠出微笑，卻吸引了他們。他們緩緩走過來。他猛然起身迎接。

“又見面了，再有幾次我們就可以成為至交了。”他語調好客地說，“來，請坐。”

“那會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們一定親口嚐嚐您做的餐點。”李傑客氣地回覆。

“喝點什麼，我給你們沏，內人去衛生間了。”

“不必了，怎麼能回回要您為我們端茶倒水。”

“我很樂意為你們服務。”

“真的，不必了。”湯鐸出面插話，打斷了你來我往的客套對話。“如果您願意，請給我一支菸，最好再來個打火機。我的煙癮犯了，剛才在房間裡聞到了一股惡臭，現在我想用煙氣燻走這段嗅覺記憶。”

“您且稍等。”他轉身，走向前臺，隔著檯面伸手去夠裡面。接著他拿出了一盒煙和一個外殼是塑膠的打火機，再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湯鐸。

“謝謝，我去外面抽完再進來。”

他走了出去，閆明聳聳肩，雙手插兜，站到了門外。他挎著包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等公交的學生。

“你們又進裡面去幹什麼了？”他鄭重地問，想知道原因。

“哦，去裡面找死者的遺物，但也有可能是別人遺落在他家的。”

李傑全神貫注地看著男主人的臉。他沒看出什麼，在他臉上只有標誌著蒼老的皺紋。

“找到了嗎？”

“找到了，數量不多。”

“言外之意，他的案子快要了結了吧？”他問道，又笑著說：“昨天我又看見那位負責建設無人超市的區域經理了。他焦急地在房前看來看去，最後來到我的店裡，問你們調查出了什麼沒有。我不敢亂說，便沒有回答。不過，他對我表達出了急切之情，他很希望此事趕快結束，好讓他拆了這裡完成任務。”

“我能感受到那份心情，”李傑說，“可是事實進展不允許這樣，他還需要多等上幾天。”

“幸虧我最後也是這麼回答他的，不然他今天準會再來一趟。”他咯咯地笑了，接著呻吟了一下說：“可惜，我們無法提供幫助，否則我一定為你們指點迷津。”

“您可以從其他方面幫助我們，”李傑說，“您有沒有隱瞞一些事？”

他皺起眉頭，形成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兩個手指相互摩擦，又用指甲撓撓臉頰。身後的廚房裡有嗡嗡聲。湯鐸抽完了煙，和閆明一同進入，打破了靜默。他把煙盒和打火機交還給主人。

“沒有，我已經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你們了。如果要問我裡面發生了什麼，我可是一點也不知道呀。我敢保證。”

“您能保證，我們便可以一往無前地儘快調查出事件的真相。不久後您店鋪的對面就會矗立起一座賞心悅目的超市。”

李傑聳聳肩，雙手撐膝站起身子。他決心不再給對方機會。

“煙也抽完了，事情也問清了。我們也要離開了。”此時李傑仍未見到女主人。他又說：“我也敢保證，最多再來這裡一次。”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曹翼卻笑了笑，很空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