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祁雲杉臉色驟變，還想張唇問些什麼，申太妃卻溫柔地收回視線，道了幾句祝福的話便退下。

她？

申太妃口中的她只能是…母后。

她還活著，怎麼可能？

想要立刻知道答案的心情此刻也不得不因為所有人的注目而壓下。

看了眼申太妃離開的方向，祁雲杉朝沈清河處看了眼，他便微微頷首，悄然退下。

祁奚早已成了禮部的頂樑柱，今日的規辦禮制便全權由他安排。

所有規矩完畢後，他便取出了昨夜連夜趕製的公主印。

祁奚臉上的笑容很容易就感染了祁雲杉，她端笑著接過公主印，祁奚一笑，揚聲道：“禮成。”

一切結束後，龍星言便將她留在了皇宮，祁奚再沒有拒絕的權力，只能領著祁宏等人先行回家。

星言似乎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祁雲杉也耐煩地聽著。

御花園裡的花開得正豔，走在其中自在的感覺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走至假山前時，龍星言突然回頭，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像是無意一般問道。

“皇姐對璟王一事有什麼看法。”

知道這兩日星言沒有提他的事情是顧忌著自已，祁雲杉垂下眼，並沒什麼情緒地說：

“好歹是寧王之子，既然他沒有謀反的心，便隨他去吧，厲城處恆河一帶，也是他的封地，讓他退回封地做個閒散王爺吧。”

或許父皇真的對不起寧王，她不希望裴鈺珩揹著這樣的仇恨繼續守護皇室，於雙方都是一種折磨。

至於其他的，她已經不想再去多想。

龍星言嘴角仍未放下，看向朝雲殿的方向喃喃道：“皇姐捨得嗎…”

祁雲杉抬眼，眉頭微微蹙起：“說什麼呢，我與他…”

“皇姐…”龍星言笑著打斷她，而後便自顧自說道：

“朕若是放他走，便不能讓他帶走一兵一卒，收回他身上所有的榮耀，包括寧王夫婦給他的一切，只留他孤身一人，這樣，朕才能放心…”

聞言，祁雲杉心裡閃過一絲糾結：“其實…”

他轉過身，眼神認真，嘴邊的笑很淺，再次打斷她的話：“或者，皇姐將朝雲殿交與朕。”

祁雲杉溫和的眼瞬間浮上一層寒霜，像是要隔著這一層人皮把他看穿。

他怎麼會知道朝雲殿的秘密。

“是顧涔涔告訴你的。”她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顧涔涔那樣偏執的人，在最後將自已的所有全都交代給她愛的人，並不是不可能。

龍星言緩緩眨了下眼，不回答，卻繼續說：“朕只想做個真正的皇帝，不是傀儡。”

他垂下頭，輕輕握上她的手，語氣中帶著一絲乞求：“皇姐幫幫我吧，只要將鑰匙給了我，朕答應你，一定會做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你也不必再為我綢繆，若是真的喜歡裴…”

“星言！”祁雲杉壓抑不住內心的怒，抽回手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討好的臉。

此時一段荒謬的想法立刻爬進她的腦子。

他之所以這麼快接受了她的身份，應該是早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而不顧朝臣的反對，看似無所顧忌地將她封為公主，其實便是為了將她光明正大留在宮裡。

想到這些，她臉上怒意更甚。

“我不可能給你，母后說過，那些東西不能問世！會毀了所有人的！”

龍星言忽然慌亂地拉住她的手腕。

“不會的，你相信朕，朕會好好使用，那是父皇窮盡一生也未能得到的東西，就當是繼承了父皇遺願，朕不是父皇，朕不好戰，只用來保護自已…”

祁雲杉接受不了這樣自欺欺人的發言，忽地抬手。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讓龍星言更荒誕的話語瞬間止住。

他近乎病態的紅著眼，抓著她的胳膊質問：“你為什麼不願意給我，你還是沒有死心對不對，你還想霸佔父皇給朕的江山，你也想做這江山的霸主對不對！”

祁雲杉重重甩開他的禁錮，含著淚譏笑。

實在不敢相信這是她的親手帶大的弟弟，是那個哭著喊她皇姐的弟弟。

“星言，沒有人想要你的皇位，我是在幫你啊，我希望你能做個正直善良的皇帝，所有陰暗噁心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去做，我來揹負世間所有的罵名，這都沒有關係，只要你做個好皇帝…”

龍星言收回手，喉間滑動，冷笑：“別裝了，皇姐，你不覺得自已很噁心嗎？你若不喜歡名利，為何在死後還要回來撹弄朕的朝堂，為何還要回來做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公主？承認吧，我們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有著高貴的血統，你怎會甘於人下！”

他是這樣想她的？

祁雲杉搖搖頭，苦澀的笑再也藏不住。

“星言，你若是真這麼想，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若…”早點說，我何必什麼讓自已這麼累呢。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她知道星言多疑，可她從沒想過，他的心裡對她也是防備的。

她以為至少星言明白自已的苦心，至少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沒想到兩輩子的所為，在他眼裡只是為了爭名奪利的手段罷了。

“早些說？”龍星言嗤笑兩聲，眼中散發出前所未有的戾氣，“早些說了，皇姐就會放手嗎？會像個普通公主一樣，嫁個沒有名利心的駙馬，好好待在公主府潦草一生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就算上一世她知道他的心思，她也不會隨便嫁人。

不過至少，她不會再把他當做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孩子。

“皇上，穆王爺求見！”

小金子適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龍星言平復一下躁動的心，瞥了眼飽受打擊還鬱郁不振的祁雲杉，淡淡道：“讓他過來。”

“是。”

聞言，祁雲杉也收了情緒，試圖離開，躬身道：“皇上忙吧。”

龍星言忽然揚聲叫住她：“皇姐既然在，不如一同聽聽。”

祁雲杉抬眼，眼中是莫名的情緒。

他此時與他翻了臉，一定是覺得能掌控她了，那麼穆王所說之事，必定與她有關。

穆王……祁雲杉眼神一凜。

龍星言便勾唇解釋：“朕最近聽到一些傳聞，皇姐或許會感興趣。”

祁雲杉臉上再沒了柔和，定定看著他：“星言，莫要傷了你我的姐弟之情。”

龍星言冷笑，不再多言。

得了皇帝的准許，穆王便趕緊朝他們走了過去。

龍星言便道：“此處不便說話，穆往王還是隨朕一同去湖心亭說吧。”

穆王看了眼祁雲杉，見皇帝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只好恭敬回“是”。

幾乎是剛坐下，穆王便忍不住稟道：“前幾日日有人向本王舉報，說宮變那日的反賊未捉拿乾淨，本王便向禁軍處借了批軍隊，果真在城外抓到一名當初從宮中逃出的刺客以及一萬軍士，正巧祁江府裡的五小姐在家中抓到一些盜賊還有一名試圖向外傳遞訊息的丫鬟，本王思來想去，這兩撥人應該是裡應外合，意圖入宮謀反之人，若不是祁宏和陳珂將軍及時趕回，只怕那日宮裡損失更加慘重。”

祁雲杉握住的茶盞忽地掉落，茶水從桌面流下，龍星言和穆王皆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