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景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慌亂的情緒，有些拿不定主意，眼神四下轉動，像是在想該怎麼讓她入套。

見此，祁雲杉微微勾唇，玉手輕輕按在她肩上，小聲道：“他們活著，你才能活著。”

祁雲景面色一緊，指尖輕顫，強行拉出一個笑臉。

“是，姐姐。”

才與她道了別，祁雲景便木著臉一個人出了門，羅裙飄飄，沒了最近的強裝鎮定，又似回到了愛那個無事生非的小丫頭。

還是不夠沉得住氣。

在屋頂上觀察了一下她離開的方向，祁雲杉當即心裡便有數了。

既然去了孟家，想必出主意的也是她了。

回憶起馬場瘋馬傷人的事件，祁雲杉眼神更凌厲了些。

要知道那日祁奚最終查的線索是指向孟瑾柔的，只可惜那位侍衛已經畏罪自殺，否則祁奚也不會輕易放過孟家。

只是還要等沈清河的訊息送來，暫且先放你們一馬。

…

京郊私宅。

府門外重兵把守，屋頂更是數不勝數的暗衛嚴陣以待。

與門外不同，內宅裡一片死寂。

唯有三個人聚在院子中間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指責，讓這一片死寂之色添了一絲人氣。

“這回王爺要是醒不過來，青影，你就第一個死去吧。”

青魂看了眼內宅疾言厲色道。

青影本就自責，被這麼一說更加神色懨懨了。

“是該死啊，怎麼就信了那個女人呢，想著怎麼著王爺救過她，她也不會下死手吧，沒想到當真是最毒婦人心。”

青玄斜睨他一眼，陰陽怪氣道：“當初在府裡讓我直接拆穿她了多好，王爺也不至於被她害到如此地步。”

青影直接翻了個白眼：“需要你拆穿嗎？你以為王爺眼睛是瞎的啊，我那是給了王爺一個臺階，他把人家當個寶，要真殺了，你就等著我清明給你上墳吧。”

青魂怎麼也想不到，自已不過是去了一趟恆河，回來竟然變成了逃犯，而那位做主的王爺竟然也只剩半條命了。

要不說，當初他就該留下來讓青影出去受累去。

“也不知葛大夫能不能救活，我說你也真信了那個女人的話，當初是長公主的時候便與我們王爺過不去，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你竟然還敢要她給的解藥，不怕她直接給毒死啊。”

青影唉聲嘆氣道：“死馬當活馬醫了，王爺當時的情況與死人無異，若想要他命根本不需要再下毒…再說，我總覺得長公主對我們王爺並不是無情…”

“咳咳…”

葛太醫早在屋裡聽這幾個人喋喋不休了，礙著這位氣性太大的王爺差點給自已氣死，他只好當做沒聽見。

不過按他所想人也差不多要醒了，若是再聽見他們嘰嘰歪歪，只怕是又要氣到吐血。

聽見葛太醫的咳嗽聲，三人都興奮地圍了上去。

“怎麼樣了，王爺醒了嗎？”

“那個藥有毒沒？”

“還有希望嗎？”

葛太子摸了摸鬍鬚，搖了搖頭，神秘兮兮道：“解毒藥倒是真的…”

青影聽了終於鬆了口氣。

“不過…”葛太醫又說：“王爺氣急攻心，傷了元氣，又不聽勸誡調動了內力，恐怕…”

青魂接話：“活不了了？”

葛太醫長嘆了口氣，“聽天由命吧，老夫盡力保他性命，不過這身內力…”

點到即止，青影等人自然聽得出其中意思。

青玄不免覺得可惜，“王爺這樣有天賦的人，若是沒了內力，就算醒來只怕也會難受吧。”

青影卻說：“只要能留一條命便好了。”

“葛太醫，要送您回宮嗎？”

葛太醫搖搖頭，“宮變那晚死了不少人，死個太醫沒什麼稀奇的，王爺少不了人看著，老夫便留下吧。”

三人趕緊躬身行禮：“多謝葛太醫。”

葛太醫擺擺手：“不必，我受寧王舉薦才得以混到如今，總不能看著他唯一的兒子也沒命…”

“只是那個孩子…”

青影猜到他說的是誰，挑眉道：“您是說長公主？”

葛太醫嘆了口氣，“心有宏圖之志，卻無法洞察人心，只怕是…落不得什麼好下場。”

青魂嗤笑：“死了才好，免得咱們王爺遇事不決，總是動搖。”

葛太醫神秘地搖了搖頭，心道他們不懂人心。

他是巴不得有人能動搖他的心，否則，那一身仇恨足以讓他毀了天下。

……

沈清河傳的訊息是祁雲杉出門前收到的。

彼時她正換了身輕粉華衣，淡裹柔軟腰肢，素白紗衣輕披在外，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隱約現出。

髮間斜插著芙蓉暖玉步搖，披散下來的頭髮更是如瀑如林，使得祁府一直只見她清雅打扮的丫鬟小廝們驚豔不已。

“平日沒覺得四小姐多特別，竟叫皇上能破例封了公主，今日這一身打扮，倒與當年的安陽長公主有幾分相似。”

“你們說，皇上會不會就是看著四小姐與長公主有些相似才封的公主吧…”

楓溪苑外的嘈雜影響不到屋裡的人。

她開啟信，裡面的字跡卻是落華的。

“紅菱宮人現被囚禁於穆王府地牢，銅雀等一萬洛河軍已被禁軍扣押，勿動。”

拿信的手微微顫抖，憤怒感瞬間席滿全身。

祁雲景果然是與穆王府勾結了。

信件在火盆中化為灰燼，她整了整衣衫，淡然踏出院子。

給官員之女冊封公主在西陵史無前例。

朝臣自然是非議眾多，奈何龍星言以一個救了聖駕為由，認了祁雲杉這個義妹。

皇上的義妹，封個公主似乎也不是很過分。

何況這次是祁家快馬加鞭從恆河趕回來捉拿的反賊，皇帝要賣祁家的面子，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在朝中已經沒了璟王和顧應兩大勢力頭以後，自然都乖乖順應了皇帝以及唯一一位能手握重兵的祁家。

授公主印，需百官朝拜，行冠冕之禮。

而好巧不巧，這一日正好是祁雲杉的及笄之日。

在官員們的阿諛奉承之下，龍星言很順利的給了她最盛大的及笄禮。

讓祁雲杉驚訝的是，為她冠禮的竟然是申貴妃，不對，現在是申太妃了。

不知星言是如何說服申太妃為她離開金陵寺的，倒是這一番操作，讓眾人對她的猜測更大了。

一時間竟然有些眾矢之的感覺。

但她已然被抬上高處，再沒有反悔的餘地，只能順著他的意思一步步走下去。

申太妃對及笄禮的流程很熟悉，祁雲杉行了跪授，拜謝禮後，她便接過宮女遞來的金簪，輕輕插入她髮間。

祁雲杉輕輕抬眼，便能輕易與她對視上。

“多謝太妃。”她小聲道。

申碧蓮微微一笑，帶著清香的唇湊近她耳邊，只用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