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電梯確實夠快,不用花多長時間,就能迅速逃離。
樓層數一直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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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她想起瑞貝卡為她解讀的塔羅牌。
新人。
原來不是她的新人。
她背後寒涼,像是背後整塊面板都無知覺了。
但卻殘忍地覺得這樣對她是好事。
她握緊手裡的包帶,看著電梯光滑牆壁上倒映的自己,一直默唸,
這是好事,這是好事,
這意味著她馬上就要離開了,她可以不用受苦了。
瑞貝卡的牌很準,她馬上要迎來新生這是好事。
她的指甲都嵌入包帶裡,所有抽離的語言都需要一個借力的媒介,她才能站穩。
這是好事,她馬上就可以離開壽臣山,可以自由,不用被這麼多保鏢跟著,可以當普通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婆婆也不會擔心,她的朋友也不用看她的保鏢臉色。
她不用一直吃避孕藥,她才二十歲,她只想做一個二十歲的正常年輕女孩。
她終於覺得喘過氣來,甚至覺得胸口有催眠成功的愉悅,因為這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好事,實在上天開眼。
她把手伸進左兜,摸到左兜的手機,根本沒拿出來就直接摁了關機。
她有兩臺手機,一臺用來聯絡朋友,一臺只有應鐸,有意將應鐸和她乾淨平靜的生活區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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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開門,她幾乎是跑出去的,瑞貝卡看著她空空的手,不解道:“你不是上去拿衣服的嗎?”
上下樓最多不過一分鐘,唐觀棋卻已經平靜得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還能對瑞貝卡笑著:
“我忘記了開門密碼。”
瑞貝卡有點意外,但也沒想太多:“那你還是穿我的吧,去便利店買一次性內褲和運動內衣就行。”
而樓上。
陳靈慢悠悠道:“你老婆誤會了,你不去追?”
應鐸沒有出聲,用力摁滅菸頭,拿起一旁的手機給唐觀棋打電話,忙音響起,無論打多少遍,那邊只有忙音,意味著對方不是拉黑他就是直接關機。
另一個男人從走廊出來,進入會客廳,看他倆還在聊,隨口道:
“商量出來了?”
陳靈仰頭,看著她老公笑了一聲:“上衛生間上這麼久,我們等你十幾分鍾了,我又不通追女人,應鐸又不說到底為什麼吵架,我能教應鐸什麼?”
男人坐下來,陳靈拍拍他的手臂:“剛剛他老婆來咗,直接走了,我擔心她是以為我這麼晚和應鐸有什麼。”
陳靈還沒有說完,應鐸忽然起身走了。
唐觀棋在樓下挽著瑞貝卡的手,笑著說起:
“我明天跟你去拉拉隊的聚會吧,說起來我都很久冇見她們了,以後畢業更是難湊陣了。”
她笑得燦爛。
瑞貝卡雖然不解,但也高興起來:“太好了!她們知道肯定超開心。”
她挽緊唐觀棋,嘰裡咕嚕的:“我們買點零食和飲料回去吧,我最近看了一個綜藝特搞笑,今晚你和我住我都不想睡覺了。”
唐觀棋笑著,把右兜的手機拿出來,將穿過掛繩的手機掛在胸前,瑞貝卡他們也只見過這一臺手機。
光明正大將這臺手機掛在胸前,像是一種終於割捨的坦然,終於能面對光明,把所有東西拋在腦後。
瑞貝卡笑著:“今日見到那個小李人還蠻得意喔,比你們說的還要得意,很有意思。”
“不止,她特別會拍照和ps,而且不開玩笑的時候脾氣很軟,像小妹丁。“唐觀棋嘻嘻。
快要走出大門的時候,保鏢卻忽然攔住她們。
瑞貝卡不解,唐觀棋卻有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她們停下腳步的一瞬,她聽見背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觀棋。”
瑞貝卡不解地轉過身,發現是應鐸,有些驚訝:“應生?”
但不由自主去看唐觀棋的表情。
唐觀棋像是身體裡被注射只能死定在原地的藥劑,臉上的笑逐漸消散,很快又新揚起一抹笑,溫柔又善解人意,讓瑞貝卡都看不出端倪來:
“你今晚不是約了人談生意嗎,我就不回去了,明天還是會回壽臣山的。”
她近乎於求他。
面前的男人穿著深藍色絲綢睡衣,身材高倨寬綽,背挺如松,只隨意披了件外套,清貴的氣度都如清夜踱過來,平靜地微微對瑞貝卡點了下頭,禮節上做得一如往常隨和妥帖。
瑞貝卡連忙又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看見。
應鐸溫聲道:“已經談完了,回家吧。”
她卻只是大度:“但我和我的朋友說好了今天去她家住,你可以和那位客人今晚暢談一夜,不用管我。”
彷彿他和其他女人在這套房子裡如何糾纏廝磨都無所謂,甚至巴不得他和那個女人整夜纏綿,以換取她片刻的自由。
應鐸平靜溫雅地問瑞貝卡一句:“是嗎?”
他實在看起來很正常,瑞貝卡一直不知道唐觀棋這種情況是被應鐸的生意對手控制,還是和應鐸有關,但她挽著唐觀棋的手,笑著道:
“是啊,我和kk好久沒聚了,應生和kk感情再好,也不能天天霸佔kk,我們這些朋友也想同她玩。”
不知道是哪句話取悅了應鐸,應鐸依然是風度翩然,讓外人只覺得春風化雨:
“其實觀棋出去旅行一個多月,我也很久冇和觀棋相處了,今晚是有些事要交代,先讓司機送你回去,等陣再把觀棋送過去。”
聞言,瑞貝卡有些微鬆動。
唐觀棋的臉色卻開始泛白,強顏歡笑:“明天再說也不遲,一定要今日嗎?”
應鐸仍然笑著,聲音溫琅似乎很寵溺:“今日說得更清楚些。”
有司機把車開到瑞貝卡面前,應鐸溫聲道:“如果想和觀棋一起,就麻煩你在這裡等等她了。”
瑞貝卡總不能替唐觀棋做決定:“kk?”
但唐觀棋看著身邊的保鏢,知道如果她敢說不要,他們就會當著瑞貝卡的面把她硬鉗制走,甚至不如現在好歹有兩分體面,不讓瑞貝卡擔心。
她牽扯出一抹笑意:“你在下面等等我,如果太晚就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瑞貝卡點頭。
而應鐸走過來,似寵溺地牽住唐觀棋的手十指相扣,牽著她往前走,消失在瑞貝卡視線裡。
在確認瑞貝卡看不見的一刻,她終於敢放鬆。
唐觀棋一直在發抖,她知道如果上去可能會看見什麼。
她全身發冷,無法去面對那個場面,握著旁邊的方形廊柱一角,否則根本沒有辦法站穩,不敢上前,說話聲音都無力地求他:
“我求你……可不可以不上去。”
她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眼淚大滴落下,那些眼淚幾乎都是生理性的,冰涼的,源自巨大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