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軻看似退了兩步,恣意笑著:“那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們盡興。”
看著袁軻離開,唐觀棋鬆了口氣,多一事笑著將黑森林蛋糕給她:“快嚐嚐。”
唐觀棋拿起叉子挖了一點放進嘴裡,過分甜蜜的味道讓她有些反胃,但以前不會,甚至在歐洲她還挺喜歡吃高熱量食物的。
可多一事滿懷期待看著,她只能笑著說:
“挺好吃的。”
多一事開朗笑著:“那就多吃點,多多嚴選。”
唐觀棋點點頭。
不多時舞會環節開始,有演奏樂團在旁現場伴奏舞曲,小提琴鋼琴薩克斯的聲音緩慢抒情。
她終於可以放下蛋糕。
多一事單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伸出,微微彎腰呈邀請狀,邀請她入舞池。
唐觀棋伸手搭在他手掌裡。
其實無非是簡單的交誼舞,她手搭在多一事肩膀上,多一事虛扶著她腰身,兩個人一邊慢跳一邊聊天。
唐觀棋絲毫沒有表現出牴觸或距離感,多一事說起小李掉進布拉格的運河,還是他們好不容易拉上來的,那個送她花的老外轉眼就把她推進河裡。
唐觀棋無奈笑:“看來小李對陌生人的防備心還是不夠強,上次在比利時,給她五十塊錢的那個傢伙也是圖謀不軌。”
交誼舞目的就是交友,但唐觀棋和多一事一直笑著聊天,外人看來是親暱的。
演奏樂團忽然變換了節奏,爵士和絃一出,音樂便變得歡快,音樂鼓點靈動。
司長家的千金桑巴跳得極好,是有意展示,所以讓樂團換了伴奏,穿著水晶流蘇鑽裙和未婚夫在人群中心熱舞。
未婚夫跳得不太好,有些跟不上節奏。
但人群禮貌地爆出經久不絕的掌聲。
多一事站在唐觀棋身邊附耳問:“會嗎?”
“會一點點。”唐觀棋老實回答。
多一事有些驚喜:“太巧了,我以前也是學拉丁舞的,大機率我們也能跳。”
唐觀棋驚訝。
在司長千金表演完之後,所有賓客重新入池,多一事只伸手接唐觀棋的動作就已起範。
兩人牽著一隻手,原地桑巴步接博塔佛戈斯,她被捲到多一事懷裡,只一瞬便就著他的手利落轉一圈,裙襬都翻飛。
兩個人跳舞的框架都大方,是桑巴本意的張揚自信,似飄搖的棕櫚樹,卡點極穩,唐觀棋是跳芭蕾的,沒有多一事跳得好,奈何她漂亮,展現出來的美感遠遠大於男性,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周遭的賓客忍不住都停下來看他們,裙襬翻飛之間,唐觀棋感覺這文藝復興風格的宴會廳好像都變成歐洲的教堂,好像他們還在歐洲,仍然是那段快樂的時光。
有人跟著樂團的鼓點鼓掌打節奏,雖然沒有司長千金那麼特意安排,眾人都給面子,但在這個方向十步以內,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勢均力敵的舞步。
唐觀棋到最後一步,即將旋轉到多一事懷裡,卻被橫刀奪走,來者側攔著她的後腰,她一條腿屈膝,一條腿斜直,身子完全傾斜,只靠男人攔腰的支撐力站穩。
她側面仰天,清晰看見來的人是袁軻。
四周圍的賓客不自覺地鼓掌,唐觀棋連忙站直,脫離袁軻的束縛,袁軻卻笑著在她耳邊道:
“你那雙不合腳的鞋如果看見我和你這樣,是會暴怒還是無所謂你在外面怎麼玩?”
唐觀棋一抬眼,才發現應鐸站在暗處,一直看著她和袁軻。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光線攏著他臉上較為挺拔的部分,深邃的眼睛裡情緒闇昧。
但唐觀棋已經無所謂他怎麼看了,無論是不是正常的跳舞,他只會覺得她和對方有一腿。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機率他們已經過不下去了,緣分很有可能已經快盡了。
他身邊也有新人出現,她在壽臣山的時間,大抵也不會多了,很快會有新的女主人接替她的一切,這樣也好,有新人他就不會總想著折磨舊人。
她的手微微握著,能感覺到那把用力攥緊的沙已經接近流逝殆盡。
“多多,我們走吧。”
多一事聞言,連忙帶著她去旁邊坐,避開袁軻。
她轉身就離開。
夜晚,她戴著多一事千里迢迢帶回來的捷克胸針,回到壽臣山,進門管家就問她:
“您要不要考慮回主臥睡,這個房間實在有些太偏僻了,去餐廳也遠。”
她停下腳步,本來還不錯的心情再沉下來,只是道:“我沒辦法進主臥。”
管家訝異,一直以來應生都希望太太回主臥,但現在這情況也不可能主動叫她進主臥:
“是您說不要睡主臥的,您忘記了?”
唐觀棋突然被冤枉,她覺得有些諷刺:“我嗎?”
管家試著說陪同應鐸接唐觀棋回家時看見的:
“您回家那天晚上,應生抱著您回來,您一直說不要磕到您,回到主臥也像被顛簸一樣一直翻身,沒有辦法,應生才把您放在東側房間一夜。”
管家打量她的面色:“應生那晚因為這個一夜未睡,但您後面也沒有回去。”
唐觀棋聽見了,也只是覺得諷刺地一笑。
應鐸會這麼溫柔對她,只怕管家不知添油加醋多少。
但她只平靜道:“多謝,麻煩你了。”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鎖上,又用一根筆掛住門框和門上的鉤,即便有鑰匙也進不來。
但未想到整一夜,應鐸都沒有來找事,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讓她一覺睡到天明,大概他心思轉移,沒有那麼想糾纏她了。
她把自己要帶走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如果要走,直接提包就可以走,只帶瑞貝卡給她買的衣服,和在歐洲帶回來的一些紀念品。
但她還有一些東西在主臥,譬如婆婆以前買給她的小公仔,她無法這麼輕易就丟掉。
和管家確認過應鐸不在家,唐觀棋走向主臥,每一步都很沉重很緩慢。
路過露臺時,卻看見一臺新的天文望遠鏡,正對著外面的天空。
想起應鐸曾經說還要教她看星星,她看著陰沉的天空,也知道下一個站在這裡看星星的大機率不是她了。
她拿出手機查了一下,果然明天就有一場流星雨。
但她收回目光,沒有像自虐一樣再去看那臺天文望遠鏡。
男人吸引女人的手段,大機率都不會怎麼更新,他吸引下一個應該難避俗套。
到了主臥門口,她輕輕開門進去。
一切都還是熟悉的樣子,她要找自己的東西很容易。
需要帶走的都收齊後,發現床頭櫃上有一條熟悉的項鍊,她頓了頓。
拿著東西,走出主臥的最裡那一間,路過浴室外的窗戶。
應鐸的戒指不知道怎麼的,放在窗臺邊上。
她拿起那枚墨玉戒指,一時間有些恍如隔世。
疏離的男聲自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麼?”
她略嚇了一跳,連忙將戒指放下。
看著穿著浴袍出來的應鐸,大機率管家是騙了她。
她待在這裡這麼久,但這個家還是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她隨口道:“沒什麼。”
抬步就要走。
應鐸的視線卻移到窗邊被移動的戒指上,之前在花盆邊上,現在在窗沿。
他面色冷淡,走過去拿起那枚墨玉戒指,彷彿那不是被他當成寶貝的互相求婚的戒指,只是一個不需要存在的垃圾:
“沒必要撿,這種戒指,想要滿大街都是。”
唐觀棋為了做出這對墨玉戒指,花心思挑了快一個月的玉,終於找到色相合宜的,又自己畫了圖紙請做戒指的師傅打磨和專人人士嵌入程式。
她明知還有不久她就要離開,但她還是做了,當時抱有怎樣的幻想,此刻她自己都不敢回想,怕覺得太諷刺。
世界沒有她想象中大度,是她把這世界想象得太慷慨,以為還有機會戴上這戒指。
應鐸隨手扔了出去,唐觀棋親眼看見那枚戒指落入壽臣山前院的魚池。
她眼底發酸,卻看向他平靜道:“這戒指在我這裡,也沒有什麼非存在不可的意義。”
她把脖頸上的細鏈取下來,上面同樣一枚墨玉戒指,本想留作最後紀念,她面無表情,只是輕聲道:
“不如一起丟掉,大家安心。”
她將那枚戒指滑落細鏈,直接扔下去,依舊波瀾不起得好像沒有情緒,純豔的面龐白得像白色月季:
“應生,這樣應該不阻礙你了吧?”
應鐸就這麼站在她面前,薄唇緊抿著,一言不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唐觀棋是因為這一瞬間的心悸而無法開口說話。
對方也許是因為她太可笑,所以一句話都不想說。
管家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有客人來訪,她說她姓雲,剛剛從比利時來,是否要放她進來?”
比利時,姓雲。
唐觀棋一下想到某個人,她猛然從應鐸這裡的泥沼拔出,望向關著的門,心中燃起渴望。
應鐸看著她恨不得馬上去見對方的樣子,握住她的小臂,不准她立刻脫韁飛走。
唐觀棋想掙脫,只想去見來人,以為應鐸要不讓她見。
應鐸盯著她,終於開口:“讓客人去會客廳等。”
管家應聲是。
唐觀棋立刻趁他鬆手的時候跑走。
跑到會客廳,一個年輕女人果然坐在那裡姿態從容地喝茶。
雲欲晚聽見響動,抬眸看過來,發現本來就瘦的唐觀棋更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