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矣癱在雪地上,腿骨斷裂,已經起不來了。他已經確定了面前的吸血鬼是孤遲,耳邊猶響起他離開時,孤遲對他說的話——“下次再見,我們之間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他不敢去想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不想參與戰爭的孤遲,帶領血族去往血獵軍師基地,與他敵對……
血獵最終敗了,潔白的雪上濺上紅色的液體,這一片地方滿是髒汙,不成樣子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
孤遲命令吸血鬼翻走了血獵身上剩餘的藥劑,並拿走了槍支。
吸血鬼損耗了不到一半,剩下的多多少少也帶了傷。來時禍矣透過傳達訊息的血獵知道了領頭的吸血鬼。
卡倫西很強,所以來了很多血獵。
最後他似乎還是錯算了,將領大人的能力似乎與那金色荊棘紋有關。只是孤遲的體力沒有卡倫西的好,對他又沒有下死手,才會和他過上幾招。
孤遲找吸血鬼要了一條鏈子,表情淡漠地把俘獲的敵人捆住。
他站起身,垂眸看著禍矣。冰冷的眼睛似乎要把他吃了一樣。
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他被打斷的肋骨已經恢復原狀,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計劃有變,孤遲將禍矣關在了西薔院的地下室。
這裡早些天就轉移了關押的俘虜和看守的吸血鬼。
地下室空氣潮溼溫熱,空氣裡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每個關押的地方都是獨立的,隔音效果很好。
孤遲在他身上摸索,沒有找到藥。他微微皺了下眉,把翻來的紅色藥劑裝到自已口袋裡,將禍矣的手腕復了位。
“藥呢?”孤遲問,“最近那些較高等級的吸血鬼沒有出任務,你也是。雖然你能力不如我,但應該很少有誰是你的對手。”
“讓我想想——小血獵,你把我的心頭血煉製的藥丸給了你們的會長對不對?似乎我給的東西,你從來都不在意。”
孤遲“嗤”了一聲,拍了拍禍矣吃驚的臉,站起身。
“真有你的,還養東尼,你把我當什麼了?”孤遲垂眸看著他,語氣輕嘲。
隨時可以被替代的物件嗎?
“抱歉。”禍矣痛苦地閉上眼,說道。無論說什麼,錯都在他。他即使知道那是孤遲的心頭血也會餵給茨威格。
“給你一個彌補的機會。”孤遲說,“給我你們藥劑的所有功能及弊端,然後說出幾個防守力度小的物資庫和武器庫。”
禍矣沉默,他不可能背叛組織。
“啞巴了?”孤遲輕笑,“不說也行。”
話畢,孤遲抽出劍,在自已手背上劃了一道,催動異能,鮮血湧出。他幾乎是掰著禍矣的下巴,才讓他把血給嚥下去。
血獵的身上滴上了鮮血,一朵朵血花開在上面,下顎線緊繃著,血液流到胸口……
“是不是看我浪費那麼多血,你挺開心的啊……”孤遲看著他抗拒的眼睛輕聲道。
到底不比心頭血,禍矣身上的小傷消去了,折了的腿還沒有好。
“為什麼……”禍矣啞聲問道。他想到了會和孤遲針鋒相對,可是絕不是現在這局面。
他看不得孤遲為他受傷,這會讓他愧疚加重,捨不得離開他。
“我賤。”
孤遲自嘲道,他看了一眼手上快速癒合的傷口,手背上留下一個極淡的痕跡,心裡複雜。
總是劃傷某個地方,即使恢復的很好,時間久了也會留下痕跡。
他其實最恨的是什麼都留不住的自已,父母、朋友、愛人還有自已。
他恨卡倫西,自作多情。
果然,東西握在自已手裡,起碼可以踏實地擁有一段時間。
孤遲離開了地下室,沒有再帶吸血鬼。
兩千多年的變化,不只血獵弱了不少,吸血鬼也一代不如一代,詛咒的痕跡越來越淡。
他指腹摩挲了兩下手中的一支紅色藥劑,用這個燒燬血獵的武器庫,效果應該會很不錯。
之所以沒有帶吸血鬼過來,第一是浪費時間,其次他只是答應那群吸血鬼毀掉,可沒說奪一些給他們。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他沒有打算走卡倫西開始要走的那條路,殺死血獵,再殺死血族,留下最弱的人類。又費勁又慢,還不討好。
而且他也信了卡倫西的話——自已的記憶有差錯,像他這樣的吸血鬼,強大得不真實,怎麼可能是“人造物”。
簡直匪夷所思。
武器庫附近,孤遲勾了一下手中的弓箭。藥劑被打碎在牆上,“轟”地燃燒起來。
孤遲弄碎手裡所有的藥劑,欣賞了幾秒漂亮的大火,看了一眼前來的血獵,瞬移走了。
地下室裡潮溼的空氣使禍矣身上黏得難受,下巴上未擦乾淨的血幹了有點發黑。這是他第一次弄得那麼狼狽。
西薔院太安靜了,只有他在這兒。
他記得今天過來時,院內沒有吸血鬼,也沒見卡倫西。
卡倫西走了嗎?
想到孤遲眼角滑落的淚,他胸口發悶、痠痛,一時想不出什麼。
門開了,禍矣仰頭看去。
孤遲衣服有點凌亂,沉默地關上門,在牆邊的椅子上坐下。什麼也不說,只是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點說不上來的孤獨與煩悶。
華麗貴氣的衣服觸碰著牆上綠色的苔蘚,白皙的面板與之搭配,看上去彆扭又鬼魅。
“你……”禍矣忍不住開口,“打算為血族做事嗎?”
孤遲淡淡地“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一直看著我做什麼?”禍矣問。
“想看。”孤遲繼續看著他,有點犯困。
最近總是做噩夢,不敢睡,不想睡。
夢裡全是卡倫西。
也許他真的得了癔症。
查文,布蘭德身上都有少年卡倫西的影子……難道真的是他太孤獨了太苦了,才幻想出一個略顯真實的自已嗎?
禍矣蹙眉,他和孤遲落入這種境地,服軟不應該啊。
“我記得你不想摻和戰爭。”禍矣側過臉說。
“嗯。”孤遲懶懶應道。
“所以這次是為了什麼?”禍矣問。
孤遲沒有回答,目光沉沉地看著他不知看了多久,才離開這裡。
到第二次來的時候,他又是一句話不說地坐在那個椅子上,看上去比昨天還要勞累。
孤遲在早上餵了他一些吃食又走了,全程沒有說幾句話。
禍矣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兒,問:“你打算一直就這樣看著我嗎?”
“我毀了你們的藥劑庫。”孤遲笑了一下,開口說。
“告訴我是想從我的臉上看到什麼情緒嗎?”禍矣看著他問。
“上回你離開的時候,我其實有一瞬間很想把你留在西薔院,你知道嗎?”孤遲黑藍色的眼睛看著他說道。
陰暗的環境下,幾隻蝙蝠在屋頂飛過,停在幾處地方。
禍矣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知道。
孤遲對他有什麼心思他都知道。
是他不要的,他頭都不敢回,怕後悔,怕留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