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欽做了一個夢。
他不知自已身在何方,要去何處,周遭一片黑暗,他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聽見不絕於耳的廝殺聲。
這是在戰場上?!
霎時間,天火滾滾砸來,火光大熾,他連忙閉眼。
耳邊依舊是慘烈的廝殺聲,許久之後,刺目的火光散去,他緩緩睜眼。
入目是一片蔚藍的波濤,海天一色,若不是還能看見遠處濃濃的黑氣,以及從黑氣中破空而出的高山,還真難以分清天在何方,海在何處。
這裡顯然不是夜忘川,而是人間。
他的身邊正是一起掉進忘川河的應淵。
落水之前,是他緊緊攥住應淵的手腕,不知何時,變成了應淵拉著他的手。
還真不習慣啊!
他動了動手腕,掙脫束縛。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應淵也是不解,“我一睜眼,我們就在海里了。要想知道答案,估計得過去看看。”
兩人極目遠望,黑氣突然散去,露出它的廬山面目。那座山立於一座大島之上,山下似乎還有一座巨大的宮殿。
“我要想過去看看,要一起嗎?”
經過忘川墜河一事,應淵仍心有餘悸。
按冥王所言,當時的天帝既然派人將其封印,又令冥界世代看守,這座島絕不簡單。
他想登島一探究竟,卻不希望桓欽一起去。他也清楚,桓欽若想起,他攔不住。倒不如先問問他的想法。
他看著桓欽,期盼他能說出拒絕的話,卻聽桓欽平靜地說:“瞧帝君這話問得,小仙怎會讓帝君一人面對危險,自已離開?”
聞言,應淵心中一喜,笑容未全,又聽桓欽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若是讓帝尊知道我讓你獨自面對危險,他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此話一出,聽得應淵臉色一僵,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僵住了。其實後面這句話他可以不說的!
不過這樣也好。
幾百年來,每次和桓欽偶遇,都只是問個好,沒說幾句話就走了。即使說上幾句後,他都極為客氣有禮,不只是對他,桓欽對誰都溫和有禮,看著像個木偶人,沒有情緒。
反而是這樣的他更真實,這樣才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正色道:“那你當心點!”
這麼多年了,他怎麼還這麼囉嗦!
桓欽無奈嘆息一聲,“知道了……”
他語氣中難以察覺的不耐煩,還是被應淵聽出來了,應淵神色黯然一瞬,又聽他輕聲呢喃:“囉嗦!”
應淵在心中嘆了一聲。這種算不上好的評價竟然就這麼當著他的面說了,也不避著點。想來,他也是算準了自已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他計較才會如此吧。
他笑了笑,道:“我們走吧。”
桓欽點點頭,兩人飛身上前。
頃刻間,他們便穩穩當當地落地。
這座島原本也不是島,自然不像尋常島嶼那樣,沙灘鋪地,礁石嶙峋,有的只是荒涼一座的孤城。
他們前行十數步,停在一座石碑前,注視著面前的石碑,只見石碑上篆刻著四句十六字。桓欽一字一句地念道:“似尊非尊,惶惶而墜,滅神焚天,萬世修羅。”
應淵跟著桓欽的聲音掃讀一遍石碑上的字,好一個“似尊非尊,惶惶而墜,滅神焚天,萬世修羅!”
短短十六字,道盡了修羅一族的惶恐與不安,以及他們不甘屈居於天界之下,欲顛覆天界的野心。
“看來這裡就是上古修羅之地了!”應淵自言自語道。
桓欽應和道:“看樣子是的。這上古修羅王城沒於忘川水中十幾萬年,卻依舊如新,倒是真稀奇。”
應淵看了看四周,猜測說:“也許正是因其淹沒在忘川水中,不見天日,才會如此?”
桓欽抬眸,高聳的石階不斷向上延伸,一眼望去,只見高臺上石門緊閉,石門兩側立有兩尊修羅石像。威嚴肅穆的宮殿似乎已經在那裡屹立了幾十萬年之久,淒涼又孤寂。
許久之後,他才沉聲道:“可我卻覺得不是這樣……”
應淵疑惑一瞬,轉頭看向他,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卻是什麼也沒等到。
兩人飛身到石門前,應淵手中仙力凝聚,輕輕一揮,一道仙力附於石門之上。
四周靜得很,甚至還能聽見他們輕輕的呼吸聲。
石門依舊緊閉,沒有半點要開啟的跡象。
桓欽失望地撥出一口氣,“看來,想要進去,我們得另謀他法了。”
應淵也嘆了一聲,“我們找找吧,也許外面有別的……”
話未說完,就聽一陣雄渾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似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桓欽四望。
空氣中還在不斷地迴盪著:“恭迎尊主歸朝……”那聲音響了一次又一次,隨之一同響起的還有咯咯咯咯的幾聲長音。
正是石門開啟的聲音。
桓欽將四周掃視兩遍,還是聽不出那一聲聲渾厚的恭迎聲是從何處傳來,但他卻知道的那聲音是在迎誰。
視線定格在應淵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心道:“應淵還真是好命啊,在天界是萬人敬仰的帝君,在修羅族,又有泠疆這個修羅王的忠臣一心要認他為主,就連古修羅王城對他亦是恭聲相迎。”
桓欽心中苦笑。世間多不公!
他心中所想,應淵自然不清楚,只是見桓欽打量著自已,心裡莫名的緊張起來。
“怎麼了?”
桓欽笑道:“沒什麼,就是見帝君生得一副禍國殃民的模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一句玩笑話,竟然惹得應淵面紅耳赤,卻又忍不住勾起嘴角,羞道:“別胡說。”
“小仙真心的誇讚怎就成了胡說?”桓欽輕嘆一聲,一邊走一邊說:“既然帝君不喜歡,小仙以後不說便是。”
應淵笑意驟失,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話未說完,桓欽已經將他拋之身後,飛入修羅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