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該是一場最輝煌的榮耀。在戰爭初期,冀求曾奪取過暹羅大片的國土。那超過了十五座連城的總和。曾經,一片千里方圓的土地就在冀求統治之下,有五十年那麼久。然而又一個五十年之後,他們卻鎩羽而歸…….。
於是,他們對暹羅永遠充滿著好奇。這種好奇從沒懷有善意,那就像強盜惦記著你的荷包。故此,從一萬年前的戰爭結束,冀求人就想搞清楚一件事,對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過去的無數年裡,這裡的上位者就在時刻的關注著那片大陸。那儼然形成了一股風潮,甚至暹羅引以為傲的修為,這裡也有。為此,在帝都有很多這樣的學院,而課堂上教授的東西鬼都知道來自哪裡。
那些經過艱難跋涉的商旅,當然還有另一個身份。沒人用如此艱苦卓絕的代價來經商,卻可以懷著無比虔誠的心來偷師,這就是冀求人相信的哲學。
這是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又是個充滿矛盾的過程。對來自遙遠東方的文明,帝都的學者們無數次證明這不科學,這很荒謬。於是這個策略幾經波折,一次次的被推翻,又一次次的被肯定,反反覆覆直到今天。
而令人沮喪的是,越是想證明這件事的荒謬,就越是被這件事所震驚。所以,冀求帝國一直在猶豫,哪怕火燙的戈壁和風暴海並不能阻擋所有的腳步。
這片大陸擁有與暹羅完全不同的脈絡,它思考問題的方式截然不同。如果你以為神秘就會讓好奇望而卻步,恐怕就太天真了!同樣的,如果你以為震驚就可以換來畏懼,那恐怕就不僅是天真。
因為冀求從未否定過自己,他們同樣是風火境的主人。暹羅人自以為修者可以主宰的世界,冀求人認為自己也可以。他們不會自稱是修者,而是把自己定義為術士。
而冀求人總是無比堅定的說:術士才是離神聖更接近的人,因為這樣才科學。
這是片秩序大過一切的地方,而秩序的制定是出於需要它的人。在成為真正的神之前,嚴苛的律法必須服從既得利益者,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只不過,誰才是真正的利益獲得者呢?上位者給出了堅定的答案,那就是所有冀求的子民都將受益。
呵呵,可真的是這樣嗎?起碼那些賤民不這樣認為,至於生活在罪域裡的人,連敢想都是問題。
因為根據法典,他們甚至都沒有自主的權利,這些人只是貴族的私產而已。一旦未經允許離開領主,本身就是對秩序最大的破壞,同時也沒了任何權利。
這一次,冀求打出的旗號很平和,那就是“讓哪裡來的人回哪裡去!”
可老天知道,這些邊民何嘗不想回去?他們才剛剛逃出來…….。
……先逃離的,當然是貴族老爺們,然後是平民,最後才是他們。但這種次序顯然並沒有任何幫助,這些可憐人被擋在一座座城池的外面,然後就是一輪又一輪箭雨……
當城門終於開啟,迎接他們的也不是憐憫,而是一座座冰冷的機械。於是,這些可憐人被伐倒、碾碎、然後填埋…….。
他們曾經是有修為的,但奴役太漫長,漫長得讓他們忘了這些東西。如果得桑加錯在這裡,她會無比的懷念爺爺,因為爺爺的話是正確的。
罪民終究是外來人,他們從未被接受過。地域與信仰,五官與膚色,天生將他們排斥在這個國度之外。
或許利益有很多種,但他們何曾參與過,那些權利從未屬於過他們。而這個遵從秩序的地方,早就做出了選擇,那就是無情的清洗。
‘一群沒有了脊樑的人,獲得不了一絲的尊重。’這曾經是祖先留下的名句,可現在,他們卻想不起……
……當狂風暴雨停歇,沒人還在乎彩虹的絢爛,和以往一樣這裡是生命的禁區。獨木舟終於撞擊上了陸地,它現在是真的一葉孤舟了。
得桑加錯原本就很廋,經過幾個月的航行,她更是骨瘦如柴。朦朧的雙眼再次開啟,終於再次見到陽光。她就看見了那個彼岸,那是一片荒蕪。
“難道?這就是爺爺說的暹羅。”
她還不敢確定這一切,於是翻身滾下了獨木舟。前方是一片沙洲,她想爬到高處去。這個過程異常的艱難,她已經餓了很多天,而身下的沙子是滾燙的,那足以烤熟一顆雞蛋。
然後,她就看見了無數的沙丘,還有無數的靈獸屍體。這是一片腐爛的海灘,也是一片惡臭的沙漠。得桑很絕望,她無法相信自己千辛萬苦的來到了彼岸,而彼岸卻是沙漠。
她很餓,但那些屍體已經腐敗,除此之外,就只有沙粒。小得桑知道,如果沒有奇蹟她很快就會死去。
就在這一刻,她看見了一輛車子,接著是一隊車子。這是她此生見過的最豪華的車。然後,她看見一個男子,天啊!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他就站在轎廂的頂端,伸開雙臂微笑著…….。顯然,這片沙漠的氣息並沒影響到這個人的心情,他好像非常的快活!
然後,就沒了然後,虛弱的得桑終於沒了清醒的力氣,她昏了過去。
在這個男子的視野裡,是一個被水泡發了的小丫頭,還有一串爬行的痕跡。然後他就看見了那艘獨木舟,那些掙扎的印記指引著他的目光,支離破碎的馬皮很像一面小小的旗。
“去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
這個男子腳步清點,就跳下了轎廂,那身形飄逸而瀟灑。配合著他的面容,一切都彷彿是真正的神仙。
而這個男子不覺得這裡是仙境,稍後他就看見了更殘酷的現實。就在獨木舟上,隨從們找到了一具男人的屍體,那是屬於丹曾的……
他一定已經死去很久了,腫的像一個充氣的皮囊,圓鼓鼓的還散發著世間最難聞的氣息。很難想象,這個女孩和這具屍首一起呆了多少天,而她又為何不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