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爸,還是我媽?”
林尋很瞭然地說出這番話。
甚至,他的言語之中,都沒有多少驚訝。
彷彿這個回答,他已經琢磨了無數遍了。
蛇叔輕輕摩挲著林尋的臉頰。
“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林尋笑笑:“因為這個問題,已經在我內心裡,琢磨了無數遍了。”
“為什麼你在第二個遊戲裡,似乎對我放水?”
“為什麼我能看懂鬼語?”
“為什麼我能保持本心?”
“為什麼三個運營對我似乎是不同?”
“這些問題,我已經琢磨了無數遍了。”
“其實我內心多多少少,已經有了答案。”
“但是,所謂的答案,缺少證據,那就只是猜測罷了。”
縱使林尋此時內心澎湃,可他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是淡淡的。
他淡漠的,猶如驚悚遊戲裡不變的黑夜。
那樣亙古、永恆,且讓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那遊戲所謂的漏洞是什麼嗎?”
“鬼物們,得到11次金牌,就可以重生成人。”
“所謂的鬼物,並不包含三位運營。”
“可眷河大人,卻是幽大人唯一的眷族!”
“所以,她利用了一些小小的特權。”
“她與花靈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她成了花靈的眷族。”
“眷河大人成為眷族之後,就彷彿鬼物披上了人皮。”
“她將遊戲矇蔽,成為了一個普通的鬼物。”
“然後,她得到了11次金牌!”
“鬼物們得到了11次金牌,就能會往現世。”
“她利用了遊戲的機制漏洞,找到了一個能讓自己去往現世的BUG!”
“她得到了一副皮囊!”
蛇叔微微抬頭。
眼中帶著一絲敬意,一絲無奈,還有的,是一絲無法化開的怨恨……
林尋卻打斷了蛇叔的話。
“但她還是失敗了,不是嗎?”
“她被人挫骨揚灰,只留下了一雙手!”
蛇叔卻猛然間,抓住了林尋的領子。
那一雙猩紅的瞳眸,死死看著林尋。
眼中,是化不開的怨恨!
“不!她成功了!”
“眷河大人成功了!”
“她並沒有被遊戲發現!”
“如果不是因為林若愚,她不會被遊戲發現!”
“在最後一場遊戲裡,眷河大人,他遇到了林若愚!”
“然後,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她居然愛上了林若愚!”
蛇叔那酷似年輕時候林若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癲狂!
他當然無法想象這段感情的發生。
但林尋卻很懂眷河的想法。
千萬年來,眷河都是孤單的。
而被塑造成女身的她,則需要做一件事情,來度過自己那無聊的人生。
他開始想象幽的臉。
幽沒有臉孔。
準確來說,幽有千萬張臉孔。
作為遊戲的創造者,幽是最強大的存在。
所以他不需要有容顏,亦沒有為自己創造容顏。
眷河就這麼仰望著自己的神明,一點一點在內心描摹著對方的容顏。
於是,她用想象中的臉,創造出蛇叔。
然後,她在某一場遊戲裡,遇到了與蛇叔相似的林若愚。
人類是如此渺小且可憐。
可人類又是如此絢爛且多變。
幾十億人類,孕育出了一張與眷河想象中相似的臉。
她對幽的感情自然會對映到林若愚的身上。
那未必是愛,卻比愛情,更純粹簡單!
“她離開遊戲後,又一次回到遊戲中。”
“不!不是一次,是兩次!”
“第二次,只是為了林若愚那愚蠢的願望!”
“他想要才華!”
“可也就是因為這一次的參與,導致了眷河大人被發現了身份!”
“她被碎屍萬段,真身覆滅,只留下一個方芳芳!”
“在遊戲裡,她只留下了一雙手,只留下了一點點的意識!”
林尋瞪大了眼睛,默默聽著蛇叔的話語。
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問道:“那我的母親……方芳芳她,是什麼……”
蛇叔回答:“你可以把她當做一個軀殼。”
“一個曾經容納過眷河大人的軀殼。”
“但,這個軀殼裡所存在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了……”
“因為林若愚,才讓眷河大人,永遠消失!”
“林尋!你是眷河大人的眷族!”
“你應該明白我心中的怒意!”
“我們眷族,對於眷河大人的感情,勝過一切。”
“哪怕是骨肉親情!”
“你要明白,是誰傷害了眷河大人!”
“傷害眷河大人的人!無論是誰!每一個,你都要殺死!”
“這是我們作為眷族的使命!”
難怪,蛇叔看向林尋的時候,總帶著一種奇妙的眼神。
他彷彿在看林尋,又彷彿在看林尋身後的某個人。
他看著林尋的時候,帶著愛意。
因為方芳芳,曾是眷河的軀殼。
他看著林尋的時候,又帶著恨意。
因為林若愚,是殺害眷河的兇手。
愛恨交織,恩怨並存!
林尋,是鬼,亦是人!
他是方芳芳的兒子,亦是眷河的眷族!
他是這世上,最特別的存在!
混亂與平衡,在林尋身上,得到了一種奇妙的融合。
蛇叔看著林尋,愛恨交織。
而身在漩渦中心的林尋臉上,卻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父親進入遊戲的時候,才只有十六歲罷了。”
“十六歲的孩子,希望出人頭地,希望得到才華,有什麼錯呢?”
“有些人的成長,是經年累月的累積。”
“而有些人的成長,是經歷過一件幾乎毀滅他人生的事情。”
“我父親知道我母親身份嗎?”
蛇叔咬牙切齒說道:“你父親,當然知道方芳芳曾是鬼物的事情!”
林尋驟然又問:“那他知道我母親是眷河的事情嗎?”
蛇叔卻沉默了。
林尋退後了一步,遠離蛇叔的牽制。
他走到蘋果樹下,摘下一顆蘋果後,在嘴裡咬了一口。
“我父親願意和身為鬼物的,我的母親在一起。”
“光是這一點,已經勝過千萬個人了。”
“他不知道我母親是鬼物。”
“如果他知道,他是絕不會再進入到遊戲中的。”
“我母親,也沒讓我父親知道她的身體裡,曾承載著眷河!”
“有時候感情就是如此。”
“一個秘密,就足以毀了一個人,或者所有人的人生!”
“你如果真的要怨恨,那就不應該怨恨我父親。”
“你應該怨恨那個,不將事情說出來的人!”
“是的,你該怨恨的人,是眷河!”
“可是,身為眷族的人,能怨恨自己的神明嗎!”
“這個蘋果,其實一點都不酸,是因為你覺得這個蘋果酸,所以它才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