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很快便結束。
文官之首的丞相看了一眼在原地誠惶誠恐，冷汗直冒的御史大夫，不由得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都用不著武將的一眾官員出列，皇帝陛下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晨陽王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就已然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直到此刻，禮部一系的官員才明白，這不過是陛下隨性為之的一場試探罷了。
早在幾年前，陛下就曾在這大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要將皇位禪讓給那位呼聲極高的王爺。
所有人都清楚，晨陽王為鳳棲所立下的不世之功。
所有人都清楚，晨陽王若想稱帝，只需要在那場朝會上輕輕的點一下頭。
可他沒有，而是輾轉數千裡去了帝國最北方的涼州，帶領著麾下鳳羽軍，硬生生打殘了北武國。
所有人都清楚，鳳棲能如鳳凰涅槃至如今如日中天，那位王爺，功不可沒。
可或許只有站在文官佇列最前方的丞相知道，帝王毫無保留的那份信任有多難得。
隨著那位長年跟隨在陛下身邊的大宦官得到授意，喊出那句“退朝”。
待到陛下的身影慢慢的走出殿中，倉皇跪倒在地的禮部一系官員才顫顫巍巍的慢慢起身。
除了那位敢於直言不諱的御史大人以外，其他人都陸續走出了那座大殿。
“丞相。”
走在最前方的丞相回頭看了一眼叫住他的吳亞強。
“吳大人，怎麼了？”
“今日丞相可是一言不發，要不是文遠那蠢貨幫了個忙，我這把老骨頭，可真爭不過他們。”
丞相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幫與不幫，意義不大。”
“你以為，那些禮部一系的官員，都是真心想幫忙的？”
說著他的目光掃向那些人，輕輕的笑了笑：“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咱們這位陛下，看的深著呢。”
吳亞強隨著丞相的目光看去，嘴角同樣勾起一抹嘲弄。
“變法啊，還要鬧的天下皆知。這麼多年所熟悉的格局，又要洗牌了不是。”
兩位老狐狸互相打著啞謎，漸漸走遠了。
……
回到御書房的皇帝陛下靠在那張巨大的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開口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一旁一直小心侍奉著的宦官立馬恭敬的回道：“回陛下，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
“二十八…馬上就是新歲了啊。”
皇帝仰著頭，看著御書房華麗的穹頂。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四方的玉印，玉印上是一隻金鑄的鳳凰，玉印底部刻有八個大字。
承運之德，澤被蒼生。
……
翌日。
經過了昨夜紛紛飄雪的點綴，整個飛羽城銀裝素裹。
看似潔白柔軟的雪層蓋在屋頂上，一時間，除了城頭上不斷招展的紅色鳳凰旗幟之外，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耀目的白。
難得，今天有太陽。
日頭從東邊升起，在兩座山峰的連線處乘機揮灑下光芒，柔和的微光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璀璨刺眼的光澤。
大門由管事的親自開啟，將楚凡迎了那座無數人望而生畏的王府。
“王爺已在書房之中等您。”
管事將他帶到書房門口，說完便自行弓著腰退下了。
楚凡剛要並指叩響那張擁有精緻雕刻的木門，門卻自行開啟了。
一身玄色袍子上繡有展翅鳳凰的王爺安靜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抬眼看向站在門口少年，輕笑出聲：“怎麼看起來萎靡了？捨不得離開？”
楚凡搖了搖頭，走進書房拉了張凳子一屁股坐下。
“來前去了趟府衙，託嚴大人對我叔叔能夠照顧一二。”
晨陽王輕輕一笑，有血有肉的少年，讓他很安心。
“放心吧，身為朝廷的五品著作郎，你的那份俸祿，每個月會準時送到你叔叔的宅子裡。”
“此外，我已經擬好了你的任命文書，等到了國都加蓋了璽印，會一併送到你叔叔那去。”
楚凡起身拱手：“多謝王爺。”
晨陽王擺了擺手，同樣起身問道：“那麼，再無後顧之憂？”
少年點頭，兩人對視一眼，身子一騰，化作兩道流光，消失不見。
只有書房開啟的窗戶，投進了一點柔和的曦光。
“誒，等等。”
飛羽城外的一座山巔上，楚凡疑惑的看著晨陽王。
晨陽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法力補充起來較為困難，此去國都千里之遙，勞煩劍仙帶我一程。”
楚凡眯起了眼睛。
你的法力是好道來的嗎？補充起來困難？你以為我的巔峰值就好賺了？
掃了眼系統面板上巔峰值那一長串數字，楚凡輕咳了一聲。
右手並指一揮，一柄青色飛劍不知從何處飛來，橫在了他的身前。
心念催動之下，劍身迎風暴漲，完全足夠容納下他們二人。
“王爺請。”
嗯，你還真別說，這巔峰值吧，賺起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兩人駕馭飛劍，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僅在剎那之間，便融入茫茫天際，不見影蹤。
只在雪山頂上，留下兩個淺淺的足印。
國都的天氣比起飛羽城而言，宛如兩個季節。沿途的景色在不斷的漸變，許久未見的蔥盈綠意一點點鋪滿了帝國南方，心境也隨之開闊起來。
在楚凡身後，盤腿坐在飛劍上的晨陽王，低頭安靜的看著國家大好的山河，嘴角始終帶著微微的笑意。
同時他也不禁暗自感嘆，修行，太奇妙了。
座下的飛劍不停的穿梭在雲層之上，從那層法力護罩中放出的清涼微風，吹動他的發須衣袍，恍然間，他只覺天上仙人，不外如是。
試問哪個男人年少時不曾試想過仗劍天涯，來去自如呢。
雲層之上，楚凡感受到腦海裡不時響起的巔峰值，心中暗道：這就震驚了？
還有更快的呢。
他渾身法力不斷湧動，心念轉動之下，飛劍的速度陡然暴漲，在雲層中激盪出一層圓環，拉出一條筆直的印記。
好似仙人在天空中留下的絕世一劍。
腳下的景色變得模糊起來，再看不真切，飛劍以極快的速度劈開雲層，向著國都的方向激射而去。
一時間，腦海中的提示音更多了。
……
“這就是國都了嗎？”
一座氣勢恢宏、雄偉壯觀的巨大城池出現在雲層下方。
城池規模極其龐大，城牆由無數巨石堆砌而成，雖不顯得如何高大，卻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感覺。
城內的建築佈局合理，規劃得錯落有致。一條條寬闊筆直的街道縱橫交錯，猶如蛛網般遍佈整座城市，將各個區域緊密相連。
晨陽王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像一位熱情的主人翁，他將手指向城池的中心處，為來訪的客人介紹道：“那裡，是皇宮。”
楚凡順著他的指引看去，那是一處佔地極大的建築群。
雖然和偌大的國都城池比較起來不值一提，但在中心處的巍峨建築卻格外令人矚目。
楚凡操縱著飛劍下降了一些高度，視野剛好能夠將整座皇宮收入眼底。
硃紅色的宮牆高聳而威嚴，宛如一條沉睡的巨龍蜿蜒盤踞。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璀璨光芒，似繁星點點墜落凡間。
漢白玉鋪就的御道，雕欄玉砌，精美絕倫。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飛簷斗拱華美精巧。
宮殿連綿起伏，氣勢恢宏，金頂紅牆，莊嚴肅穆。
皇宮中心處有一片佔地寬廣的廣場，如同飛羽城一般，一隻碩大的鳳凰石雕，展翅若飛。
不過不同的是，這隻鳳凰石雕繪有色彩，更添生動。
“看不出來吧，這裡以前曾爆發過瘟疫。由南邊的流民帶來的。”
晨陽王的目光流連在城池中的街巷，看著街巷上的人來人往，他語氣平淡，似乎在述說一件毫不相干的小事。
楚凡看著下方繁華無比，氣勢恢宏的巨大城池，坦然的搖頭：“想象不到。”
晨陽王輕笑不語，表情卻顯得有些自豪。
他微笑著掃視下方的城池，因為這其中，灌注了數之不盡的心血。
楚凡沒有出言打擾，身為鳳棲國的子民，第一次見到國都的他，也同樣震撼。
這不同於前世那些高樓大廈，燈紅酒綠。
腳下的城池，更有厚重的歷史感。
“下去吧，到那。”
收回了視線，晨陽王指向皇城之中的某個地方。
楚凡輕嗯一聲，駕馭著飛劍落了下去。
他打量著落下的地方，看樣子，應該是皇家的後花園。
假山池沼相互映襯，碧水潺潺，有錦鯉嬉戲其中。
沿著由鵝卵石鋪就的通幽小徑，兩人踏入一座飛簷翹角的精緻小亭。
“先坐一會吧。”
晨陽王招呼楚凡坐下，從袖口中掏出一張黃色符籙，微微一晃，符籙自行焚燒起來，片刻化為灰燼。
他輕笑道：“一點小玩意兒，另一邊同樣的一張符籙也會燃燒起來。”
“我管它叫做，同生符。”
而另一邊，那位正臥於御書房那張寬大椅子上的皇帝陛下，豁然起身，目光掃向一枚張貼在屋頂上的黃色符籙。
符籙自行脫落，徐徐下墜，在空中自行燃燒起來，待到落在地上，已經化作一縷灰燼。
皇帝喜出望外。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