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虎死得很安詳，彷彿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一襲紫金袍出現在大陣上空，鵬皇目光冷冽，長髮如赤焰燃燒。
“李青蓮，任你如何驚豔，今日也是必死之局。”
火光漫天中，一隻百丈大小渾身火羽的大鵬鳥展開雙翅，揮動之間無窮無盡的火羽與離火大陣撞在一起。
在它妖身旁，嘹亮的雀鳴響徹天地，四大妖王同時發出最強橫的神通。
大陣漣漪激盪，坐鎮中樞的陣師狂噴鮮血。
離火大陣搖搖欲墜，看樣子已是強弩之末。
李青蓮將左手劍換到右手。
同一時間，整個鎮妖關內所有人，心頭一震，一道嘶啞嗓音在他們心中響起。
“我出一劍，一劍過後北方會有一條生路，能不能活，看爾等造化。”
此聲一落，鎮妖關內的大批修士頓時爭先恐後往北門衝去。
餘燼望著那道不斷拔高的青色身影，眼中精芒一閃，他握緊白色酒葫蘆同時祭出風靈梭。
這個時候顧不得暴不暴露了，能活著，沒人想死。
當然，除李青蓮外，他要想活會比在場每一個人的機會都要大。
只是他已心存死志。
來到天幕，李青蓮掂量著手中被白光包裹的無距。
“還能遞出三劍嗎？老夥計，跟著我委屈你了。”
無距飛劍嗡嗡長鳴。
“哈哈哈，好，那便隨我劍開天門。”
李青蓮轉身面朝南邊，一劍橫掃。
“咔嚓”聲連綿不絕，一抹劍氣毫無徵兆出現在眾妖前。
這一劍劍斬四王，火雲鵬斷去雙翅轟然墜落。
於是，李青蓮抬頭，目光鎖定天幕中那隱匿的血布禁制。
一劍朝天刺出。
劍尖鋒芒憑空出現在天幕之上。
整個雪界像是一座大湖湖面，被人以仙家手段，砸進去一座大山，掀起波浪滔天的景象如出一轍。
然而，這一劍並未對天幕禁制有任何效果。
李青蓮緩緩搖頭。
“果然啊！”
他轉過身，看著那擁擠不堪的北門露出一抹笑容。
並未嘲諷，只是微笑，曾經他李青蓮也自認為不是個無私的人，自然不會嘲笑想活命的人。
想到自已今日壯舉，他喃喃道，“算是英雄吧。”
一縷清風拂過他的耳畔，好像在說。
“真英雄也！”
李青蓮仰天大笑，反手一劍刺出。
北門以外，血霧滔天，無盡雪妖血魔不顧離火灼燒，已經爬到了大陣上，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這一劍劍氣極長，白光如煌煌大日高升從眾人頭頂劃過落入血霧妖魔之中。
一劍過後，北門直線往前被劍氣犁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大道，外邊空間破碎，黝黑的虛空亂流不斷吞噬張牙舞爪的血魔。
他這一劍控制的極好，並未斬碎大地，而是三分。裡面大道暢通，外面一層又一層的劍氣上是破碎的空間，將血霧與妖魔隔絕。
只是這條大道很難馭空，不然會被上面的劍氣以及亂流攪碎。
餘燼悄無聲息收起銀梭，他離北門最遠，來到此時那條通道里，已經有大批修士遁去數里遠。
論逃命來說，餘燼太熟悉不過了，好像這一年幾乎都在逃命中。
進入劍氣通道，餘燼目光放遠竟是一眼看不到頭，這一劍怕是有“劍氣縱橫三萬裡的氣勢”。
頭頂和兩邊都是層層劍氣，最上層那層劍氣不斷攪碎空間，露出一絲絲深邃的空間亂流。
妖魔層層疊疊，哪怕被空間吞噬也要像飛蛾撲火一樣前仆後繼。
餘燼提氣於胸，他回頭看了一眼鎮妖關，然後腳下泥土炸碎，道道殘影在劍氣通道內出現。
離火大陣終是堅持不住轟然消散。
整個鎮妖關一瞬間被填滿，站於高空的李青蓮抬起手。
白光散去，無距飛劍露出原形，上面裂紋如蛛網，輕微的碎裂聲響還在持續。
“老夥計對不住了，最後一劍。”
無距飛劍脫離他的掌心懸浮於空，劍尖撥轉指向離魂峽。
同一時間，李青蓮手掐一種古怪法決，眉心一點法印如大日升空，照耀萬里。
法印之下，李青蓮炸碎龍門，體內一條沐浴在靈海中的白龍瘋狂收縮，最後形成一枚光滑潔白的龍珠，整個靈海蕩然一空。
“去吧！”
無距飛劍如得敕令，劍身緩緩透明瞬息橫跨百里，於離魂峽上空大放光明。
李青蓮嘴角帶笑，一身血肉魂魄逐漸融入龍珠之中。
霎時間，整個南域被白光充斥，比起天上那輪大日還要閃耀。
…
一路狂奔的餘燼在白光中緊閉雙目，他放開神識不斷躲避從地底竄出的妖物。
有些會遁地的妖獸還真是難纏。
不知過了多久，遮蔽天地的白光散去，餘燼睜開眼，眼前被無盡的血霧充斥。
如今恐怕整個雪界的靈氣都變成了血魔氣。
也就是說，哪怕逃出妖獸大軍的圍堵，也遲早會被血霧侵蝕，變成一攤不可名狀的怪物。
有許多修士也意識到了這個，他們索性就停下腳步不出這劍氣通道。
餘燼冷眼從他們身邊經過，速度又快了幾分。
這劍氣通道已經快要消散，他們是不想掙扎了。
但是餘燼可不想坐以待斃，身後那位劍修天驕以命換來的生路，怎麼能辜負？他以神識探入乾坤袋盤算著裡面的清靈丹。
外邊的空間緩緩合閉，層層劍氣被消磨的只有最後一道。
餘燼咬著牙同時以神念催動乾坤袋中的風靈梭。
他要在劍氣消散的瞬間一飛沖天。
忽然，前面一道身影印入餘燼眼瞼。
越來越近，直到看清，餘燼瞳孔微沉，一縷幾不可察異色轉瞬消逝。就在這時劍氣終於消散，血霧瀰漫中響起一陣嘶吼，一隻只詭異噁心的血魔撕咬過來。
餘燼顧不得其他，腳掌重重一踏躍到半空，準備已久的風靈梭瞬間漲大而後化作一道流光激射。
盤坐風靈梭上的餘燼吞下一把清靈丹然後眼睛瞥向下方。
在那裡，有一襲紅衣不知被什麼東西啃掉了半個身子，如今又被血霧中聚集來的血魔圍住。
餘燼收回目光不願再看，一雙眸子裡都是冷冽的殺意。
…
離魂峽。
一道十丈高的祭壇。
雲護法從一團粘膩血肉中重新長出身子，他看著掉落在地的精美短劍，眼中恨意十足。
就在此時，一道血繭憑空出現，雲護法立刻俯首，“恭迎主人出關。”
血繭收縮最終融入一道身影體內。
“可以，雖然被那李青蓮壞許多事，不過都還在掌控之中，這一天本尊等了許久，終於到來了。”
雲護法低著頭，一雙血眸顫抖，他也等這一天很久了。
這道身影看不清面容，全身上下縈繞著紅光，他立於祭壇之上雙手展開似要擁抱世界。
“昔日諸神隕落，吾族四億八千萬血神子，三百六十五尊擁有真名的血神，隕落大半。如今本尊立此大功必定會被老祖賜下真名。”
“這離魂峽內有吾族血神真靈，必須要儘快聚攏開啟血海神門，此地不知是否有昔日天庭舊神殘留。以免夜長夢多。”
血色人影自言自語，話音一散就落入祭壇之中。
從祭壇中不斷湧出大量血水，轉瞬間離魂峽就成了一片汪洋。
血海旋轉，一道黑黝黝的漩渦出現。
於是瀰漫整個雪界的血霧鯨吸牛飲般被吸到離魂峽。
——
飛了大概有兩日，消耗了近乎兩千餘枚靈石，清靈丹也只剩下最後一瓶。
餘燼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闖，血霧太濃稠他幾乎分辨不清方向。
就在此時，身前的血霧瘋狂翻湧，餘燼縮排風靈梭裡吞下最後一瓶清靈丹。
然而想象中的血霧侵蝕沒有發生。
天地一瞬間竟然變得清明，餘燼抬起頭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冰雪凋零，悽悽皚皚，刺骨寒風像是一柄鈍刀割著肌膚。
“這是…北域？”
他回過頭，只見大片大片的血霧像是雲彩一樣往南方匯聚。
雖然沒了血霧性命暫時無憂，可餘燼感覺真正的末日應該會在不久後降臨。
大地震動，下方密密麻麻的妖獸過境，餘燼眯著眼仔細看去，但見那群妖獸全是一雙發紅的血目。毛髮之下一根根鮮紅脈絡好似枯藤纏繞著血肉。
“祭了人，現在開始祭妖了嗎？”
如蝗蟲過境的妖獸群跟隨著天上的血霧一起匯聚南邊。
餘燼懸停在空中，四周是白雪皚皚的雪山儼然屹立，冰霜遍野的大地，峰巒如聚，連綿起伏。
他注視著南方的情況，整個雪界的血霧匯聚到一起，特別是鎮妖關和雪國皇城，那裡死了太多修士和大妖，血霧也最濃。
一道高達萬丈的門戶虛影，頂天立地般出現在南域上空。
饒是在這北域之地，餘燼依然能看清那道巨門的輪廓。
它在一點一點凝實，上面燒錄的怪異文字大如山峰。
那一扇血色巨門在餘燼眼中不斷放大。剎那間，餘燼只感覺天旋地轉，神魂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
雙手抱著頭顱，餘燼牙齒打顫，他的雙眼瞪得渾圓像要飛出來一樣，兩個瞳孔劇烈震顫。
靈氣耗盡，沒有靈石填入的風靈梭瞬間變成巴掌大小，痛苦掙扎的餘燼隨著縮小的風靈梭開始墜落。
還有一絲意識，餘燼本能的求生慾望，讓他伸手去抓飄在身旁的風靈梭，但是冷冽寒風呼嘯，他連手都伸不出。
墜落時間很長，也代表他飛的很高，縱然兩件法衣疊加也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一切就好像註定一樣。
忽然，一陣香風撲面，餘燼只感覺身體一軟停止墜落，他努力睜開劇痛的雙眸往上看去。
“怎麼…會是…她？”
來不及驚歎，他的意識便沉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