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衙門來人的間隙,被壓制的無頭軀體劇烈掙扎,試圖逃離。
姚慎獨提著一杆煙槍,沒有點菸,只是捏在手上。
衣衫半褪的少年郎坐在一邊,眼中明明滿是驚懼之意,卻還是輕輕地捶打著姚捕快的肩頭,時不時輕揉慢捏,十足十的柔情蜜意。
但還未等到張捕快帶人趕來,就見無頭軀體外滲鮮血,聲息衰絕。
“一群廢物點心。”
姚捕快起身,扔出一袋銀錢。
一眾人瓜分銀錢,無頭身軀恢復活動,瞬間立地而起,短暫地辨識方向後,朝岸上跑去。
姚慎獨收好煙槍,一邊通知張捕快,一邊緊跟其後。
無頭身軀像是裝載了指南針,不斷在密集的街巷之間穿梭,皆是人煙稀少之所,一路朝城西的住房區奔襲。
紫氣爆鳴,無頭身軀速度極快。
但它滴落的血跡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慢。
終於,姚慎獨腳步一頓,停在一處小巷之中,腰間私印狂閃。她幾步跨上前,低頭注視著生機斷絕的無頭屍體,暗罵一聲。
見它爺爺的鬼了!
一灘濃血在地面暈開。
鍾靈城14條大街,小巷小道不少於500條。姚慎獨抬眼一觀彎月,在掃一眼陰影,街巷,便按亮私印,隨口給張捕快報出一個地名。
若她所料不錯,今夜的飛頭蠻便是失蹤案破案契機。
姚慎獨眸色幽深,望向街道深處。
此一小道,正要通往城外觀星山。
觀星山山脈連綿,東連幷州,西接太行,橫樑二山。叢林幽深,山勢奇詭,是毀屍滅跡的絕佳地點之一。
若突逢大雨雷鳴,就算是玄君親臨,怕也得耗些功夫。
眾妙門的到來,和大雨雷鳴沒有區別。
人多眼雜,破案困難重重。
姚慎獨想起那一紙官文,說是眾妙門使徒將在六日後抵達。聽聞是第三峰為主,前來收徒。
失蹤案不能再拖,最多十日。
背後傳來響動,張捕快帶著仵作姍姍來遲……
距此不到五里的一處小院內。
一個個瓦罐放在木架之上,堂屋內點著燈,敖珂正除錯著一罐溶液,不斷注入面前的瓦罐之中。
“好香……呃咕嚕……好香嗚……”
張時年整顆頭顱被塞入瓦罐中,只有一隻眼睛能看到外部。
他仰著臉,感到一股股冰涼的液體滑落,香氣撲鼻,這輩子都沒有聞過如此芳香誘人的液體。
一邊大口喝下,一邊在瓦罐中轉動頭顱。
臉上的面板一點點剝離,露出鮮紅的內里肌肉,張時年依舊發出痴迷的感慨聲,等待更多的水液灌入。
整顆頭顱逐漸膨脹,緊緊鑲嵌在瓦罐之中,不能轉動分毫。
一顆獨眼透過罐口,貪婪地注視著外部。
敖珂隨意提起瓦罐,放入木架頂端。
細細傾聽之下,一道道模糊的低吟從幾十個瓦罐之中傳出,口齒模糊地念叨著:“好香啊……是什麼東西呀……”
這時,面若冠玉的沈修推門而入。
他望著木架上新多出的瓦罐,臉上有一抹解氣。
張時年,在酒桌之上膽敢拿話刺他。這便是口無遮攔的下場!
“莫十二那廢物喚出了大道之音。”
他揮袖落座,望著架子上的瓦罐,指間一抹邪獰發黑的紫氣揮出,纏繞一隻瓦罐回落桌面。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瓦罐開裂,露出一團蠕動的血肉靈芝。
血肉靈芝乃是玄牝門三階秘藥,完美的血肉靈芝需得七日成熟,消耗一整具人體。且需得藥人神志清醒時入藥,方能保全藥性,化為精純靈氣。
瓦罐內輔以紫河車,特製羊水,骨粉,以全血肉靈芝先天純真之氣,返璞歸真。
“這一味藥廢了。”
敖珂看向最新一隻瓦罐,頗有些遺憾道,“送入鐘鼎寺作為貢品,倒是不錯。那些禿驢想必爭先蠶食。”
“敖師,你聽見了那聲大道之音嗎!”
沈修溫順假面撕毀,吞噬血肉靈芝時,周身紫氣暴漲,卻以更快的速度流逝。他痛苦地提起瓦罐,扔向院中,“天道當真是不公!”
“自然是聽見了。”
敖珂攏袖,望著莫宅方向,“還是一個無情道。玄牝門三步一個無情道,五步一個吞噬道。可惜他們搞錯了一點,終究無法觸及大道極限。”
大道極限一出,沈修便知,不是現在的自己能知曉的。
冒然接觸玄奧密文,並不能使他參透天地玄妙,驟然勘破太虛,位列紫之極。只會讓他瞬間爆體而死。
沈修只是說道:
“莫家水深,莫十二一出,莫驚雲必招冷落。眾妙門選拔在即,我會盡力將莫驚雲引出來。”
敖珂點頭:“若能引出莫十二,那再好不過。”
莫十二……
沈修揉了揉眉心。
今日一早莫輕雲來找他,說是失手殺掉了莫十二。哪成想話剛一說出口,就見莫家宅院上方大道之音訊響。
喚出大道之音的不是旁人,真是眾所周知的廢物——莫十二。
他連忙傳了一道口信過去,說是“思念心切,欲於卿會於私庭”。莫十二一定知曉“私庭”在何處。
但沈修等候良久,等到落日天邊,只等到一疊冷掉的桂花酥,一封退婚書。
他第一次見莫十二是在端午宴會之上。
那日客似雲來,卻無一人靠近角落中的少女。那是他唯一一次給出善意時,不存有利用之心。
只是略感同病相憐。
後來的事水到渠成,他試圖利用莫十二獲得莫家幫扶,在後來便是製作血肉靈芝。
端午宴會遞出的一盒桂花酥,居然在今日,又落回他的手中。
沈修面色難看。
輕聲道:“我不信她能斷情絕愛。我會嘗試的。”
敖珂一隻獨眼渾濁:“衙門步步緊逼,再難出手。若是莫十二的話,我有必要走一遭鐘鼎寺。靜候我的訊息。”
莫家老宅。
偏僻小院早已修繕一新,一疊疊熱氣騰騰的吃食擺上桌面,桂花酥被扔在角落。
莫三風捲殘雲,以極快地速度消滅掉所有食物。
然後漫步向修道院內,燈光通明,亮如白晝。多得是莫家晚輩正在修煉,交流和切磋。
她找到山羊鬍老頭。
恭敬道:“薛師傅,吾有一友,她靈府大若莫家宅院,房間不知幾許。靈府吸納紫氣,猶如鯨吞小魚,烈火烹油之舉。她常感飢餓壓抑,常聽聞妄語。此種情況,可有先例可循?”
吾有一友?
薛師傅鬍鬚抖了抖,沒想到莫十二還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