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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飛頭蠻

月落烏啼霜滿天。

衙門坐落於鍾靈城十字街中央,以衙門為中心,城中各大街道星羅棋佈,規整有序,猶如一張碩大的蛛網,直至被外牆攏住。

屋內燃香,光線並不明朗,許是殘燭將熄未熄之時,吐出的一縷火光。

“姚捕頭,以卑職來看。那些失蹤修者,沒準就是自己耍狠鬥勇,這才招惹了殺身之禍。修者之間的摩擦,你我何須如此勞神費力……”

張捕快還欲多說,便感到袖口一陣晃動。

低頭一看,一柄煙槍戳來。

他從懷中抽出一條火摺子,甩甩手,一點火星燃起。碰了碰菸嘴,菸草的灼人氣味瞬時在房中燒開。

姚鋪頭端起煙槍,端詳著眼前屏風。

屏風上並不是常見的花草蟲魚,而是一樁樁奇詭案卷,配有失蹤者畫像籍貫,修行位階。

“嗤-”

菸嘴中發出紅光,菸葉從邊緣開始燃燒。

“失蹤者皆在午夜消失,修行位階低於築基,幾處被認作失蹤第一現場的地方,皆沒有打鬥痕跡……”

姚捕頭垂眸,拿煙槍在桌邊磕了磕,“是我老糊塗了,還是你老糊塗了?”

張捕快汗顏道:“眾妙門選拔在即,等使徒抵達鍾靈城,一切宵小自會停手。”

“哦?”姚捕快故作詫異,“什麼時候,這鐘靈城變成眾妙門的地界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張捕快朝東方拱手作揖,

“但仙家妙所,並不受人皇印管轄。姚捕快破案心切,吾等自是理解。只是恰逢眾妙門考核,城中人員往來複雜,失蹤者不過一些築基修士,吾等就連城隍印都週轉不來。

以卑職之見,姚捕頭才思敏捷,抱負不小。今年群英殿提前一月有餘,據傳為人皇親自出題,姚捕頭何不早作打算,一展英姿呢?”

語畢,張捕快端茶猛灌一口。

聽聞群英殿中多得是城府極深的人物,一句話八百個心眼子。他真恨不得把姚慎獨一腳踹進去,好好歷練一番!

“群英殿?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

姚捕頭鼻中噴出一管煙氣,整張臉沉溺於白霧之中,“拜讀百家典籍之時,我會想念張捕快的。”

“咳咳……”

張捕快被茶葉嗆住,聲嘶力竭咳嗽半天。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便聽聞木椅吱呀之聲,姚鋪頭整理衣衫,將煙槍別在腰上,撂下兩句話:

“若我所料不錯,今晚又得出現一樁失蹤案。接到報案後,記得封鎖現場。”

張捕快:“又去汴涼河?”

“例行巡查!”遠遠傳來一聲。

例行巡查干甚換一身行頭?

張捕快嘖了一聲,呸出兩根茶葉,守著桌上的方印。

鍾靈城中一共設有十二處清白鼓,報案者只需敲擊三下,便能陳述冤屈,再由經管官員審理,轉交由相應捕快處理。

桌上這面方印,便專管失蹤案。

張捕快守著一室寂靜,總覺缺點什麼。掏出私印,朝新入職的年輕捕快一吼,讓拿些吃食宵夜過來。

爽了。

關閉私印。

衙門之外,姚慎獨快步急行。

她今日早間聽聞,坊中那愛使琵琶的少年被傷了心,正躲在房中鬧著脾氣。真是令人痛惜。

遠遠地,汴涼河蜿蜒而出,一水的華燈初上,將整條汴涼河都照亮。

畫舫之間幾乎沒有距離,遊玩的客人可以在其間肆意穿梭。

說來慚愧。

她前兩日穿著衙門的衣衫,還來這兒吆喝了幾聲,唸叨著防火甚於防賊。

船上眾人連連應和。

當晚就有讓她自罰三杯的。

姚慎獨人如其名,君子慎獨。只是當夜燈火太繾綣,那少年含羞帶怯,實難推卻。一天十二時辰,她八個時辰拿來工作,其餘時候待命,隨叫隨到。

只有汴涼河上,才算得上真正的消遣。

衙門發的銀錢,有一點算一點,都被投入了畫舫之中。

登船便是“姚大人”,下了船才是“姚鋪頭”。

姚慎獨踏上第一條畫舫時,便察覺到不對。

往日見她這個散財童女上來,早圍上一圈勸酒的人。但今日,畫舫中鴉雀無聲,只聽得前一條船中熱鬧非凡。

莫非有舞娘表演?

穿過一盞盞朦朧昏黃的燈籠,路過一地酒漬脂粉,清冷的月光從一扇扇窗中投進,落在倒落的杯盞之上。

醇香的酒液順著桌面流下,滴答、滴答,砸破地面。

在圍觀的人群中央,一個穿著華貴,樣貌奸佞的男人跪倒在地,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捧著自己的頭顱:

“來人啊!我的頭,我的頭好癢——”

圍觀者嬉笑怒罵。

認定這人吃了些不該吃的玩意兒。

一道道血紅爪印橫在男人脖頸之上。

姚慎獨雙眼微眯,腰間私印閃動微光,瞬間眾生皆靜默,唯中央男子的動靜分明。她聽見藏在呼聲之下,嘎吱的骨骼摩擦之聲,血肉蠕動之聲。

五臟六腑都在變形移動,脊骨如蟲竄動。

再觀之那人不斷抓撓胸腹和脖頸,不斷按壓自己的頭顱……

電光火石之間,姚慎獨想到了什麼,她瞬間掏出腰間私印,大喝一聲:“衙門辦事,無關人等速速退散!”

一層淡淡的金光瞬間籠罩此處地界。

圍觀者眾,皆是一愣,在感受到不容忽視的威嚴之後,紛紛作鳥獸散。

姚鋪頭逆著人群上前,剛踏出兩步,便聽見船頭一聲脆響:

“噗呲-”

一顆人頭當空飛起,在月光下盤旋一圈,口中大呼:“不癢了不癢了!真痛快啊……莫非是我築基有成?怪哉……

好香啊……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

人頭上還墜著一根慘白的脊骨。

姚慎獨發動私印,試圖攔下這顆古怪的飛頭蠻,但礙於周圍人群,手段受限,只能眼睜睜目送飛頭蠻飛遠。

不消片刻,地上的無頭身軀抽動一下,便手腳並用著試圖爬起。

姚慎獨命人壓住無頭身軀,一邊發動私印,聯絡張捕頭。

飛頭蠻往往趁夜間旋出頭顱,落入偏僻街道尋覓吃食,狩獵活物。但從未聽聞,有飛頭蠻不隱匿身份,當眾變形的。

何況此人她認得。

和張捕快五百年前是一家。鍾靈城張家,張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