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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我是願魚

沒過多久,許願者又來了一次,這次抱著一個嬰兒。笑容幸福地擲下一枚黃銅許願幣:

【希望孩子能快樂長大,和我一樣,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大魚這次急得側鰭都劃出了殘影,卻怎麼也無法實現這個願望。

快樂、幸福、美滿。

要素過多,它無力實現;限定模糊,它無力執行。

怪誕都市高速發展,周圍高樓林立,穿梭不停的車流總是吵醒睡覺的魚。這天,莫三聽見熟悉的聲音,那個女人又來了。

這次她一臉疲倦,眼中佈滿紅血絲:【他說他愛我,但總是忍不住去看那些年輕的女人,享受年輕貌美下屬的追捧。他說他愛我,給我很多的錢,說自己很痛苦。我試著觸控他的臉龐,安慰他。

但他開啟了我的手,眼中是……痛苦掙扎和嫌棄。

他倒是很喜歡小寶,但也只是浮於表面。他回家越來越晚,越晚回家便越痛苦,抱著我說什麼“我只想和你一個人在一起,但是,親愛的你會理解我的,我把慾望和愛分得很開。保證只愛你一個人。”

我已經老了許多。我昨晚翻出二十年前的合照,他搭著我一路騎過尖峰大橋。捏著我的臉說,小時同學得永遠開心啊。

我們躺在一張床上,兩顆心一樣激烈跳動著。我在他衣服上聞到皂角味,讓我想起他路過我課桌時,偷偷塞我一袋零食。

年少的他說過很多很多的話,每天說一次愛我。少數的爭吵也會更快和好。

但是現在卻大不一樣了。真像是一個陌生人啊,他開始拍開我的手,嫌棄我的身體,拒絕我的觸碰。

我曾經,是不是許下了過分的願望?】

願魚不會開口,它並不負責解決疑問。

莫三看著女人倉皇逃走,開始控制願魚的身體吐泡泡。又是一個春夏過去,一個行跡可疑的男人趁著夜色,衝上大橋。

他的面容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幸福平靜。

他沒有投擲許願幣,身上卻纏滿了金絲銅線。粗暴的怒喝聲響起:“怪物,你這個怪物!你幫助那個女人害了我!真是噁心。”

正說著,一股嘔吐物噴出,稀稀拉拉落入河水中。

莫三睜大眼睛,好在願魚動作及時,將嘔吐物推開。

但橋上那男人一邊痛罵一邊嘔吐著,最後嘴角只能溢位一絲絲酸水。他嘴都不擦,便開始訴說自己的噁心反胃,已經受夠了那個女人。

很難讓人相信,這個男人居然是二十多年前,那個意氣風發,露出一臉寵溺的男人。

每當罵了兩句話,男人便會面目扭曲,突然一臉柔和道:“和小時在一起,是我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

一個人的獨角戲唱了快一個小時。

女人從橋下疾步走來,她看向男人的目光復雜,怨恨和愛慕雜糅著。

她專注地盯著醜態畢露的中年男人,突然爆發,伸出手抓向男人的臉,吼叫道:

“你是誰?!我的阿光呢?你才是怪物,是你,一定是你吃掉了阿光!”

打鬥過程中,兩人身上溢位無數的金絲銀線,如同寄生蟲般探起尖端,在空中嗅探一下,便鑽入另一具軀體中。

皎潔的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變得如膠似漆,逐漸合為一體。

男人的臉龐分裂成兩半,一半目光兇狠,一半眼裡盡是柔情蜜意。女人的脖頸彎曲,湊在那半張親熱的臉邊,溫柔地訴說著愛意。

女人的情話激怒了另外一半男人,只見一柄早早準備好的尖刀揚起,驟然捅向兩人密不可分的心臟。

無數金絲銀線從傷口湧出,一股股鑽入兩人的腦中。

【我愛你,小時同學。】男人眼眶爆裂。

女人情意綿綿:【我愛你,阿光。】

血肉被金絲銀線完全吞噬,趁著一分月光,漲大至一人高的線團爬上扶手,墜入安樂河。

扭曲線團觸及河水——叮咚!——化為一枚金光閃閃的許願幣漂流。

莫三看著這枚黃銅硬幣,突然覺得手心發癢。

壞了。

怕不是夢的陷阱?

而這時,川流不息的車流驟然停滯。

她的視野再次變動,出現在大魚對面。

【我不懂,這樣試圖殺死對方的情感,算不算愛呢?】大魚控制著水流,將這枚特別的許願幣推來推去,

【她的願望是:永遠相愛。我明明也是這樣定義的,為什麼這枚硬幣卻很苦澀,比白貓捉弄我時,給我喝的苦瓜汁還苦。】

莫三疑惑道:【你如何定義永遠相愛?】

水下,無數的黃銅許願幣泛著金光,刻著歲月痕跡的硬幣一枚枚堆疊,在始終流淌向前的河流中,構成了一隻龐大可怖的大魚。

它誕生於詭譎繁多的“願”中,第一次睜開眼,便聽見虔誠的祈禱聲——我想要一切。

這是它無法實現的。

大魚心懷善意,卻只能以詛咒之力祝福眾生。

面對莫三的問題,它回答道:

【我詛咒你們只能在彼此身上索取愛意,只能在彼此身上感受過往的美好。當朝霞升起,晚霞漫天之際,你們一定會想到彼此;當暮鼓晨鐘奏響,飛花飄雪降落,你們必將期待對方充滿愛意的吻。勇敢失格,野心減退,只有愛意是你們生存的養料。

看見對方時,你們將永遠失去理智,永遠愛意蓬勃;你們必將犧牲一切事物,只為了讓愛意留存,直到死亡作為終結。】

叮叮噹噹的硬幣相撞之聲響起,猶如風吹鐵片樺林。

莫三沉默良久,無法直接回答咒魚的疑問。

她看著其中一盞“紅燈籠”,有些感慨道:

“純粹猛烈的愛意和詛咒無異。你用愛作為繩索,將兩個靈魂綁在一起。但時光是一個怪物,它會吞噬掉一個人的初心,將那人隨意揉捏成一個面目全非的自己。

這種變化在暗地裡發生,稍不留神就長成參天大樹。你打斷一個遠行者的腿,他的心還飄著呢。

金絲銀線總有縫合不了的那天。”

咒魚:【但是願望不可逆轉,為什麼要輕易地說出“永遠”?】

莫三:“這是第二個問題。”

好吧。

咒魚劃拉一下側鰭,在調出那晚的記憶之前,說道:【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我是願魚,很高興認識你。】

【我是莫六。】莫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