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是要吃鴨蛋的。
洛水兩岸,華燈初上,商鋪雲湧,其中賣粽子的、賣百索子的、賣燈籠的居多,這裡頭也夾雜著幾個賣鴨蛋的。
鴨蛋多是煮過的,放在涼水裡冰著,倘若勤換著水。一放便能放一整天。
走過路過的遊客沿街買幾個,再配上甜粽子一齊拎到酒肆裡,找個閣樓靠窗的位置聽曲看戲,望風賞月,不失為一件沒事。
悅泠酒肆現在還沒有高階到能讓食客享受到與眾不同的環境的地步。
陸西泠認的很清。
這樣的大節日,一般老百姓家庭就在家裡吃團圓飯了,有錢有權的高門大戶必然會選擇京城內的大酒樓。
前後都挨不上,陸西泠也不糾結,直接在門口掛了歇業的牌子,早早的帶著一家人出來玩。
“今天洛水邊的人可真多呀,比上巳還多!”豆芽緊緊地挎著陸西泠的胳膊。
陸西泠蹙眉往懷裡的小人兒身上看。
孩子這是發育了嗎?
也不對呀,有點硌得慌呢。
豆芽嘿嘿笑,從懷裡取出了兩顆鴨蛋來,顯擺似的在陸西泠面前晃。
“這不是咱家做的嗎?”陸西泠笑的無奈:“帶你出來吃好吃的,怎麼還拿著自家的鴨蛋。”
豆芽表情嚴肅認真:“阿泠做的鹹鴨蛋,香!”
街邊買的是煮鴨蛋,陸西泠不愛吃,就在半個月前買回了鴨蛋自己做成了鹹鴨蛋。
有的人吃鹹鴨蛋喜歡吃一紮就冒油的,撬開空殼的一端用竹箸一紮,黃燦燦的鴨蛋油就冒了出來。
這樣的鴨蛋和炊餅或者麥飯一起吃都是絕配的。
但陸西泠吃膩了,上輩子酒店逢年過節就送員工鴨蛋,還是各個冒油的海鴨蛋,陸西泠真心覺得有點鹹。
便是穿越到了古代,尚食局裡也好做這一口,畢竟聖人愛吃嘛。
這回終於有了自主選擇權,陸西泠當然要依照自己的心意來。
做口味清淡的鹹鴨蛋!
豆芽呲著牙笑,“阿泠做的鴨蛋就跟零嘴兒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吃也不覺得膩歪。”
“那也少吃。”陸西泠好意提醒道。
和小孩兒講鹹鴨蛋含鹽量太高之類的都不頂用,陸西泠只能按照對方的思維套路來:“吃過了,一會兒該吃不下其他的好吃的了。”
“什麼好吃的?”
陸西泠指了指前面。
今天他們一家是來遊江的,李嬸關店關的早,半個時辰前就帶著梁辰出來了。
不為別的。
酒樓裡位置都預定出去了,他們想吃只能在外面排位。
走到京城第一的酒樓前,燈火通明,照著方圓三里猶如白粥,抬頭是飛橋欄檻,兩面的三層飛橋明暗相通,珠簾秀額以蔽之,也難掩蓋住裡面的燈燭晃耀。
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但陸西泠不嫉妒。
她相信自己的實力,堅信自己以後也能開出一間豪華大酒樓來,只不過是時間和際遇的問題罷了。
另外,她不是個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別人越好,她給自己打的雞血就更足了。
這也是她來別人家吃酒的原因。
只在自己的舒適圈裡待著算什麼英雄?她都懈怠了,有時候食客們誇的很了,她還很容易飄!
她且得出來受受刺激,扛扛打擊呢。
陸西泠的一雙眼睛在放光。
梁辰卻在排隊的時光中,眼皮子都耷拉了。
酒樓的燈光太晃眼了,別人的成功更是耀眼奪目,他看著京城第一的酒樓,又想起老闆娘說的做強做大,心裡當真是越發沒底了。
這要如何做大?
三層高、五層厚的酒樓就跟一尊大佛似的壓在了他們鋪子頭頂上。
這得猴年馬月能出頭啊。
陸西泠笑了笑,大佛怕什麼,孫悟空也不過是壓了五百年而已,最後還不是和佛祖成了一家人。
人吶,就是得有目標才有奔頭!
瞧瞧這金碧輝煌的裝潢,再看看聲色犬馬的交際場,小到店小二們的服務,大到菜品規劃和樓內佈局。
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眼下他們技不如人沒關係!學唄!
陸西泠拿著花籤樂呵呵道:“瞧,他們不也有學咱們的時候?”
號碼牌上寫著八十七號。
陸西泠瞄了眼身後人的手牌,一百零八號。
果然來對了!不愧是京城第一!
半個時辰後,終於排到了四個人上桌,陸西泠看也沒看選單,直說道:“燒仔鵝、燒雞子、炒長魚、炒蝦子、炒莧,再來一盅翡翠白玉湯。”
店小二記下,抬頭笑道:“姑娘好會點!都是應景的菜!”
陸西泠笑了笑。
待小二的一走,豆芽才敢問道:“這幾個菜怎麼就應景了?聽起來很普通啊。”
李嬸道:“普通不普通的,阿泠點的都是節慶菜,圖的就是一個喜慶。”
陸西泠點頭。
過節嘛,她這輩子還沒湊過大熱鬧呢,這是第一場。
自然要往人最多的地方來,要點最有過節氛圍的菜!
“這叫端午十二紅,意指每一道菜都是紅色的,專門象徵幸福安康。”
“那怎麼沒點十二道,是因為咱們吃不起嗎?”小孩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這裡面坐著的人非富即貴,穿著打扮都比他們金貴不止一點點呢。
方才她就顧著看熱鬧了,都沒看看這裡面的選單標價幾何。
陸西泠的理由簡單粗暴。
“點了十二道你吃得了嗎?”
請問這位出門前吃了兩個肉粽、一個豆沙粽,還在路上將鹹鴨蛋和水晶粽當零嘴吃了一道的少女。
你的胃是無底洞嗎?
豆芽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是胖了不少,都怪阿泠做的吃食太合胃口了,把肚子都給撐大了。”
“你在長身體,大一點也無妨。”
豆芽羞紅了臉,起身挪了位置,坐到了梁辰對面去,還吼著人“你往哪看呢!”
梁辰大感冤枉,為了避嫌又往自家孃親身邊竄了竄。
“今晚多吃些,明天咱們再減肥!”
“怎麼減?”
陸西泠笑眯眯道:“明兒咱們一關店就沿著河邊跑步去!”
“誒呦、誒呦呦……疼”
隔壁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陸西泠往後一看,柳葉眉挑了起來。
“林妹妹?”
“林妹妹”身邊的丫鬟急的額尖直冒汗,“姑娘你怎麼了?哪裡疼?要不要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