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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盛殊坐在琴凳上,胸膛劇烈起伏。

他喘著氣,後背被汗水打溼一片,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鼻尖也凝著細細的汗珠,整個人像烈日下擱淺的魚。

擱在琴鍵上的手指不自覺發著抖,盛殊抬頭,去找付溫珏的身影,剛巧看見他轉身離開。

他工作忙,能留在這看完一場戲,已經十分難得。

001一直監測著盛殊的身體資料,此刻再次察覺到他心率升高,心臟跳動的頻率快得嚇人。

盛殊是典型的體驗派演員。所謂體驗派,追求的是演員化身角色、演員就是角色的概念。盛殊在這方面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但同時,因為要從信念上相信自己就是角色,這對精神的消耗巨大。

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他就一直在扮演一個對長兄抱有愛戀的弟弟,何知因這個角色,更加深了這一層。

察覺到001的擔憂,盛殊深呼兩口氣,調整了呼吸頻率。

他笑了一聲,安慰道:“我沒事。”

起身,看到張全在對自己招手,盛殊走過去半蹲在他旁邊,從監視器裡看到自己剛剛的表現回放。

這是他扮演的何知因在電影中出現的第一個鏡頭,也是頗為考驗導演功力和排程的一場戲。

開頭,他在黑暗裡邊抽菸邊自瀆,在模糊不清的黑暗背景下,張全交待燈光師給他打的造型光是從下往上打的。

這種角度的光也叫“邪惡光”,是塑造反派角色時常會用到的造型光。

等他抽完這根菸,自瀆結束,拿起毛巾擦手,起身穿過走廊走進琴房。

隨著他在鏡頭中的走動,燈光風格逐步改變,從平著打光改變“反派”初印象,再在琴房這個場景從斜上方打光,造成他面部半明半暗的效果,凸顯出角色內心的矛盾和糾結。

這個打光風格的變化,某種程度上也預示了何知因愛上哥哥後的短暫一生。

留下的工作人員低聲討論著盛殊剛剛的表演,都有些不可思議。

“難以置信……”

“這段鋼琴戲能封神了吧,明年的經典鏡頭盤點沒它我不信。”

“孩子傻眼了,這尼瑪才叫天賦流啊。”

接下來的拍攝極為順利,只要是盛殊在場的戲,除了要補鏡頭的會多拍幾條留用,很少會出現NG的情況。連跟他搭戲的演員都被帶動,一天下來,進度比預想的好很多。

張全鬆了口氣。原本還擔心參加明年的柏林電影節時間會太趕。現在看,後面如果一直能保持今天這樣的節奏和高水準,時間綽綽有餘。

拍完今天日程裡的最後一場,時間還早,張全也沒再繼續,招呼一聲:“好了收工,第一天就先到這,大家辛苦。”

“等會咱們酒店餐廳見啊,吃好喝好休息好。”

劇組給演員和工作人員統一訂了酒店,晚上就在那邊休息。今天第一天拍攝,張全沒讓大家吃盒飯,大方地在酒店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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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天拍攝,大家磨合了不少,彼此也漸漸熟悉。飯桌上,剛開始都還有些矜持,酒瓶一開,場子瞬間熱鬧起來。

一群年輕人,幾杯酒下肚,熱熱鬧鬧勾肩搭背哥倆好起來。

其中盛殊酒被敬得最多,他今天的表現,實打實折服了這群先前或許還對他有點意見的人。

被演員們挨個過來敬酒,盛殊也沒推辭,一一喝了,還是張全在旁邊喊:“誒!行了啊都悠著點,明天還得上鏡,別喝暈了,吃菜吃菜。”

盛殊喝的有點撐,菜吃兩口就吃不下了。

他看看時間,搖搖晃晃起身:“導演,我,我就不在酒店住了,我回家去。”

張全納悶:“回家?這兒到你家得開車倆小時,明天怎麼過來?”

酒氣燻騰,盛殊臉頰染上紅:“明天我起早開車過來,放心,不會遲到的,嗯……我要回去陪哥哥。”

最後一句嘟囔著,看著已經有些醉了的樣子。

周圍人面面相覷。

喝酒喝到一半要走,說回家陪哥哥,到底哪裡來的傳言說這兄弟倆關係不睦。

張全知道盛殊對付溫珏抱有不一樣的感情,心裡嘆口氣,喊個酒精過敏沒喝酒的助理把他扶出去。

酒店外涼風裡站了會,盛殊提前叫的車來了。

朝小助理拜拜,盛殊鑽進車裡塞上耳機,微微闔上眼。

前座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看,以為盛殊在聽音樂,開口問:“二少,音響給您開啟?”

盛殊睜眼,應了一聲:“也行。”

隨即連線了車載音響。

“……那麼講完了不穩定的季風引發的頻繁旱澇災害,我們接下來要談的是,如何保持頂尖的農業生產力……”沉穩有力的聲音迴盪在車內。

司機:“?”

001扶額感嘆,盛殊對時間的利用堪稱苛刻,在不用去付溫珏那裡晃盪刷好感的時候,除了研究劇本,他大部分時間會用來學習。學鋼琴,學那三本“穿越神書”,搭配一些論文期刊或線上課程。

回到付家別墅,被迫聽了一路地理課的司機一臉菜色,替盛殊拉開車門,給他送回家。

付溫珏還沒回。

盛殊摘了耳機,給自己倒杯熱牛奶,窩進客廳沙發翻閱帶回來的劇本。

看著看著眼皮就打起了架。

付溫珏回來時,一眼看到沙發上睡著的少年。

他整個人都埋進沙發裡,手邊攤著劇本。

臉頰暈紅,嘴角有幹掉的奶漬,呼吸聲輕而舒緩。

付溫珏走到他跟前,拿起盛殊手邊落下的、攤開的劇本。

上頭有很多思考的痕跡,小字密密麻麻,劇本的頁尾因為頻繁翻閱留下了毛邊。

替他合上劇本,男人俯身,兩手分別穿過他後頸和腰肢,將人抱了起來。

盛殊迷迷糊糊,睜著朦朦朧朧的眼睛看上來,眼神明顯是喝了酒後的渙散。

“哥哥……”盛殊喊了一聲,動了動,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脖頸間蹭。

付溫珏身上淡淡的木質香聞上去溫暖而踏實。

“去房間睡。”付溫珏眼神柔和下來,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盛殊耳邊響起,帶著難得的哄小孩意味。

盛殊溫熱的鼻息打在付溫珏頸側,付溫珏聽到他悶悶的、迷糊的聲音傳來:“哥哥,我今天演的怎麼樣?”

付溫珏抱著他上樓梯,步伐沉穩。

聽到盛殊的問話,想到他白天在鏡頭下自瀆的場景。

也是叫著哥哥,無助的、急切的,還有絕望的。

一聲聲,縈繞在他耳邊。

“演得很好。”語氣溫和,聽不出喜怒。

來到盛殊房間,付溫珏把懷中人輕輕放在柔軟的床上,眼角餘光瞥見床頭櫃上擺著他和盛殊幼年的合照。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們唯一一張合照,在失去全部家人的小盛殊被爸爸接到他們家後,爸爸為他們拍攝的。

付溫珏胸腔發緊,他才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與盛殊血脈相連的最親近的人都已經逝去了。

他摸摸少年的頭,垂下黑漆漆的眸子,眼裡流淌的情緒複雜不明。

如果不是莫名出現的讀心能力,他恐怕永遠也不會注意到盛殊的內心。

與他客氣地劃上一道溝壑分明的界限,嚴令禁止他踏過那條界限,誤解他、冷待他。

看的青少年心理學書上的內容浮現而出。

【……自我缺失,存在感脆弱,被關注的心理需要會格外強烈,為了試圖成為關注的中心,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便不足為奇……】

他還是個孩子,渴望家人的關注和關懷,所以之前會選擇用一些不那麼恰當的方式來吸引大人注意,這沒什麼。反倒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太過苛待他了。

盛殊翻了個身,側睡過來,臉頰枕在付溫珏手側。

他嗓音帶著睏倦,繞著殘餘的酒氣,嘟噥著:“哥哥,你要多看看我,多對我好一點,多多的……”

頤氣指使的語氣,天經地義的嬌縱。

付溫珏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搏動。

他聽到自己低低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