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殊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剛好與付溫珏視線撞上,愣了一秒,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
歪著身子晃著腿,還是印象裡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付家二少樣子。
為了……我?
廢大力氣找老中醫做的蒸汽眼罩,先給了爸爸,希望爸爸再分給我。
付溫珏不明白,這個一直跟自己作對的弟弟,怎麼會採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關心自己。
不是應當十分厭惡自己這個哥哥的存在嗎?
畢竟他做的那些事,怎麼看不像是關心哥哥可以做出來的。
難道是自己一直以來對他有所誤解和偏見,先入為主地在他身上標上不好的印記?
001興奮地在腦海裡嗷嗷叫:【付溫珏對你印象改觀,好感度提高,獲得抽卡機會一次!】
無錯書吧直到付溫珏再次聽到盛殊的心聲:“老看我做什麼……”
聲音裡帶著點不安和生澀的羞。
付溫珏回神,放下猜測,開口:“過來。”
這回聲音溫和了些。
盛殊磨磨蹭蹭走過去,就見付溫珏遞給他幾張紙:“看看劇本,挑個喜歡的,下午帶你去試鏡。”
說是劇本,其實每個不過一兩頁,從分量上就可以看出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角色。
盛殊也不在意,每個角色都認真看了。
小角色也有小角色的魅力和表演餘地,但若實在是太過背景板的角色,發揮的餘地便也少了。
盛殊一個個看過去,直到最後一個角色。
這個角色分量明顯要重的多——有七頁紙。
盛殊看完後,挑出,告訴付溫珏:“這個吧,哥哥。”
付溫珏接過一看,眉頭微微蹙起:“這個不是,秘書整理錯了。這是女角。”
盛殊當然知道這是個女角,畢竟劇本開頭的人物介紹就是碩大的倆字:啞女。
啞女披著百家布,長髮擁身。啞女刀鋒刺入胸膛,臉頰髒汙。
盛殊笑:“讓我試試吧,哥哥。”
這個世界文化背景大體和他原來的世界相似,但在性向上更加包容,不僅同性可婚,在影視劇上,反串演員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盛殊此前沒演過反串角色,正好借這個機會體驗一下。
付溫珏覺得不太合適,正要說什麼,旁邊電話響了。
他接起,盛殊隱約聽見電話那頭語氣急切。
“不是說又去音樂學院找了幾個學生試鏡,還沒有滿意的?”付溫珏手指敲了敲桌面,“嗯,我一會過去。”
他結束通話電話,摘下平光眼鏡看向盛殊:“去環勝,有事處理。正好送你過去試鏡。”
環勝是施耀另一處辦公樓,試鏡工作大多在那邊進行。
盛殊乖乖點了點頭。
付溫珏看向他手裡劇本,復又問了句:“確定試這個?”
盛殊:“確定。”
付溫珏便沒有再問了。
領著盛殊往外走,付溫珏掃過他剛剛窩在沙發裡而顯得有些皺巴巴的衣服,提醒:“衣服亂了。”
盛殊抬手捋了捋。
見他整理完衣服還是亂,付溫珏停下腳步,低頭面無表情替盛殊理了理袖口。
付溫珏氣質清雋乾淨,頭髮指甲都打理得整潔利落乾淨,身上有點淡淡的木質香,很溫暖踏實的木頭味。
“好香……”盛殊鼻子微微動了動,這麼想到。
付溫珏身體一僵,修長的手指滯住。
盛殊恍若未覺,抬眼看過來。
因為整理袖口,離得有些近了。
盛夏時節,連撲面而來的鼻息都是溫熱的。
付溫珏垂眸看他,片刻後收回手轉身:“走吧。”
兩人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車上,付溫珏又接了個電話:“對,《近水樓臺》,張導那邊選角出了問題。嗯,過去再說。”
《近水樓臺》……這名字有點耳熟。
盛殊想了想,回憶起昨天在學校,下課時同學們熱烈討論的什麼選角、試鏡,說的似乎就是這個電影,男主角貌似是一位鋼琴家。
車在環勝辦公大樓前停下,數百米高的大樓聳入雲霄,極具藝術感的建築設計彰顯著背後付氏的強大財力。
兩人剛下車,就有總監趕忙迎了過來。
總監恭敬地給付溫珏帶路,眼角餘光不住往旁邊盛殊身上瞥,心裡嘀咕兩聲:這倆兄弟不是向來不對付的嗎,怎麼還能湊一塊來。
乘坐電梯到施耀的23樓,面試廳外前來等候試鏡的演員們坐了兩大排,一眼看去各個樣貌出色。
演員中有認出盛殊這位付家二少的,聽聞過他從前風流名聲,好幾個心思活絡起來,暗示性的目光投來。
不是不想勾搭付溫珏這個未來付家繼承人,只是人冷淡疏離的眼神一掃來,再風情的笑都能被凍得僵在嘴邊。相比之下,這位二少看上去倒是好相處的多。
萬一被看上了,再沒什麼權力的二少也是付家二少,對他們這些小演員來說抓住機會翻身不是不可能的。
在盛殊路過時,各種小動作齊齊上場。
他顏控,對美人向來包容,再者論上輩子,大家都是演員同行,這份包容就更真切。
因此這些心思活絡的小演員在路過時悄摸勾下他小拇指,撓撓他掌心,盛殊都能溫柔笑納了。
盛殊那雙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實在好看,視線落在實處,無端就顯得多情風流。本來只抱著上位目的的小演員們被那視線一勾,呼吸一滯,動作倒更真情實感纏綿起來。
付溫珏聽著耳邊盛殊紮在美人堆裡歡快的心聲,斂眸,眸色深沉,帶點不悅。
一個年輕女演員紅著臉,踩著高跟鞋腳一崴就朝盛殊懷裡倒來,盛殊這憐香惜玉的性子當然立馬就要迎上去,付溫珏驀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盛殊後衣領。
盛殊被拎在原地,眨巴眨巴眼,回頭望去。
付溫珏撩了下眼皮與盛殊對視。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深井裡浸過一般,帶著股涼意和深邃。
下一秒,付溫珏鬆開手指,瞳仁黑漆漆的,本就令人不易接近的氣質顯得更為冷冽。
這下沒人敢上前了。
總監先生擦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扶住女演員,警告性的目光看了一圈,帶路的腳步加快了些。
繞過這烏泱泱一大群人,去到最裡面的一個面試廳,總監開口:“前頭那個面試廳面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角色,選角導演把關就行。這個面試廳面的是主角,張導和江編劇都在呢。”
付溫珏微微點頭,看向旁邊的盛殊,對總監道:“帶盛殊去《魍魎》劇組試鏡,試完了——”
他頓了頓,想到盛殊沒開車,跟自己一起過來的,便抬眸道:“試完了帶到這邊來,一起回去。”
總監應聲,內心又是詫異小二少竟然跑來試鏡,又是驚奇這倆兄弟關係似乎沒傳言中說的那麼差,面上卻沒顯露,客氣地對盛殊道:“二少,您跟我來吧。”
*
《魍魎》試鏡廳。
這是一部奇幻題材的電視劇,改編自點家男頻小說。
劇本中,啞女身為唯一的古族後人,不老不傷不死,只有被刺入心臟生命才會消亡,而她的心頭血又恰恰是開啟秘境的鑰匙,因此引來各方覬覦和追殺。
只有心地純良的男主角,與啞女偶然間結識,一路保護她,最後啞女心甘情願奉上心頭血開啟秘境,送給男主一場機緣。
——很典型的後宮流男頻小說,男主遇到的每個女人都是他的機緣,都會義無反顧為他付出,心甘情願。
可惜在小說連載期,啞女這個角色人氣並不高,讀者反響平平,因此作者沒把她安排進男主的紅顏知己之列,妥妥領便當了。
啞女就是個純純工具人,為了男主合理進入秘境,設定的名為“秘境鑰匙”的工具人。
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一個出場戲份並不多的小角色,但畢竟是小二少過來試鏡,劇組還是充分表達了尊重,連導演都親自過來了。
導演笑盈盈迎過來,一口一個二少喊得親熱,心裡卻暗暗叫苦。
小二少不知怎麼的突然對演戲感興趣起來,這也就罷了,還偏偏選個反串角色。
演的爛不爛就再說了,反串角色光是造型就是大問題,要是裝扮上了造型奇怪,這到底是要還是不要他呢。
唯一的安慰是啞女這個角色戲份少,真要實在慘不忍睹,大不了後期一翦沒,辦法總比困難多就是了。
導演助理在旁邊偷瞄盛殊,在盛殊看不見的角度翻了個白眼。
導演扯助理一下,暗自警告他別說不該說的,隨後招呼來造型師:“二少,您先去換個衣服做個造型看看?”
盛殊點頭,輕笑一聲:“好。”
造型師領著盛殊過去換衣服做造型。
啞女在書中的描述是長髮擁身,披著百家衣,永遠髒兮兮的,小乞丐一個。
難怪小說連載的時候啞女人氣不高,這樣的描述,顯然不太符合讀者們心中對男主“紅顏知己”的定義。男主身邊的女人,必然得是樣貌傾國傾城、天賦絕佳才情絕世才是。
盛殊換上了啞女的百家衣。
這是一件布料分外粗糙、特意做舊處理過的衣服,是用許多零碎布塊縫製成的,寬大、花花綠綠,看上去有些滑稽。
沒多少人可以駕馭這樣的衣服——
但偏偏有人就是披著麻袋也好看。
造型師愣愣地看著盛殊,他面板白,身材偏瘦卻不幹癟,寬大的百家衣攏在他身上,竟生生有種說不出的難言美感。
這種美感大抵來自於反差。
有些人的美需要華服襯托,會因為醜陋的衣服壓制住容色。有的人卻永遠也壓制不住光彩,外物愈醜陋,他愈像廢墟里開出的花,更加美得驚心動魄。
造型師深呼口氣,神色認真許多:“二少,您坐好,我給您上髮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