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過：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黑夜中的人，擁有看不見的一整個世界，和清晰的自己。
我於昨夜宿醉，今日醒來，在沉默中慷慨，在孤獨中釋懷。
已知黎明將至，抬頭盡是朝陽。
我依然故我，即使無數次闖進夜的深邃，也會在每個清晨重獲新生。
我有些頭疼的拿起手機，已經9點多了，黃亮還沒酒醒，我起身先行洗漱。
電話響起，是蘇曦打的。
“喂江愁，黃亮還沒醒嗎？怎麼電話打不通”
“他睡得正香呢”
“你們收拾一下，咱們溼地公園散散步喝點東西吧”
“好的”
今天是週末。溼地公園近期養起了鴿子，打扮的精神一點，投餵一下象徵著希望的白鴿，吃一份精緻的午餐，喝一杯愜意的下午茶，慵懶的沐浴在陽光下，自由的空氣是一個個跳動的音符，輕快的樂章會慢慢撫平心傷。
這貌似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沒這種雅興，但這對蘇曦和黃亮來說挺好，總不能一直大著肚子悶在家，另一個也不能天天忙完工作後像個智障一樣發呆。
可能女人天生就是比男人早熟，蘇曦在遭遇變故後，也曾極度崩潰，但為了腹中胎兒還是堅強的生活。
我叫醒了黃亮，洗漱一番後我們樓下吃了點豆漿油條，買了兩包硬遵，不可避免的，我們再次依賴上了香菸。
到地方後，林清淺攙扶著蘇曦，後者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難以想象，我的難兄難弟黃亮很快就會進入父親的角色。
因為蘇曦在，我和黃亮很有默契的扔掉香菸。
還別說，這個時間點陽光溫和，在那棟頗有西式風格的建築面前，投餵著一群白鴿，這畫面感確實還不錯。
陽光下，蘇曦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黃亮也跟著笑，時至如今，他真的成熟了不少，但也變得沉默，像極了我的一面鏡子。
他和我走到一旁抽菸。
“清淺都跟我說了，她姐姐周安然說，高盛集團最近不平靜，虞秋召回了許多老部下，拔除了不少宋家的人，而且那個姓宋的孫子被人舉報了，罪名是和未成年發生性關係”
我點菸的動作有些停頓，火焰的灼燒感將思緒拉回現實，我平靜的吐出一片白霧，淡淡道“那又怎樣？”
他看著我意味深長道“是虞秋舉報的”
我該用何種言語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呢？或喜悅？或驚訝？或者平靜。
都有吧！
經歷了種種變故之後，我竟有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這短短一年多以來，比前二十年都要驚心動魄。
於是千絲萬縷的心緒化作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嗯”
“那你……就打算這麼一直單著？”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你看要喝酒要辦事哥們兒隨叫隨到，真要有個人管著了，到時候你又該說我不自由了”
“倒也是，哥們兒就是怕你一個人的時候會抱著被子哭”
“你別嫌我多嘴，我再問你一遍，你覺得清淺丫頭怎麼樣”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問我這個問題，我在他試探性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鋒銳，他太瞭解我了，我心裡那點自我封存的可憐回憶根本無處躲藏。
可是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一晚她炫耀似的刪除我微信電話之後，那其實就已經是兩個人的訣別，而這次再見，只是意外。
“你這後來一直看似很清醒自律，但那只是你自以為的，誰看不出來你還困在原地？”
他拍著我的肩膀，“哥們兒遭遇了這檔子事得虧有你們在，換作是你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幫，可是兄弟，過日子的終究還是男人和女人，說直白一點，倘若哪天你壓制不住孤獨和寂寞，哥們兒也給你生不了孩子啊”
“再說吧，隨緣”
我只是不想勉強，也不想將就，至於林清淺，我不希望傷害這個可愛姑娘。
為了防止他再說什麼，我補充道“清淺她很好，我甚至做夢都不敢想會有這麼一個女人愛的這麼徹底。但是，她不該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和陪襯，她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祝願，唯獨我配不上她要的幸福，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這對她來說不公平”
“唉”
其實愛是一個很聖潔的字，只是人們習慣將犯的錯歸結在愛身上。
我再次續上一支菸，看著平靜的湖面出神。
“你們在聊什麼？蘇曦姐讓你過去呢”
是林清淺的聲音，她在跟黃亮說話，我沒回頭，繼續抽著煙。
她來到離我旁邊大概一隻手距離的地方停下，趴在護欄上，手裡拿著一株狗尾巴草來回晃悠，看著湖中的錦鯉，就像個幼稚的孩子。
無錯書吧看著她手上的無聊動作，我目光上移，看著那張潔白無瑕的側顏，陽光下她的髮絲有些暗紅，微風撩起幾縷碎髮吹到嘴角，她舔著舌頭用手指不耐煩的撥弄開。
“看什麼看？王八蛋”
她無語的白了我一眼，我像是一瞬間經歷了一場時光倒流，回到了去年夏天，那時在大理，有她，也有她。
那時的她對黃亮可以親切的叫著哥哥，對我連稱呼都沒有，心情好就是某人，心情不好就是王八蛋流氓之類的，那時我真有點煩她。
她伸手在我眼前晃著，回過神來我微笑回應，轉頭繼續抽著煙。
她忽然靠近了我，還是熟悉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江愁，要不你去相親吧”
我詫異的看著她，“大白天的怎麼說夢話？突然說這個幹嘛？”
“你找個人結婚了，這樣我才會徹底死心，不然這樣拖著，你是想讓本小姐一輩子單身嫁不出去嗎？”
“對不起”
“逗你玩的，本小姐這麼年輕漂亮，還要多玩幾年呢”
我撇過頭去不看她，淡淡道“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她不屑道“你不也是為難自己？”
“曾經為了朱嘉，現在為了虞秋。江愁你傻不傻？但凡你點個頭，本小姐絕對讓你變成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人”
我笑道“你是第一幸福？”
她明明看著湖面，可眼神早已飄離，點頭道“嗯，我和最愛的人在一起，當然是最幸福的”
“可惜，換頭豬都會做的選擇題，你總是選錯，也許我真的不是標準答案”
“有時候我覺得老天好不公平，明明我遇到你不比虞秋晚多少，為什麼卻怎麼也走不近你？”
“江愁你知道嗎？你眼裡藏著的星辰大海，是我做夢都想陪你數星星的皓月當空”
“可是你從來沒給過我機會”
我最怕突如其來的深情，那會讓我措手不及，她悽苦的笑容在盛夏的陽光裡，我彷彿置身荒無人煙的嚴冬，那股涼意讓我顫慄不安。
“這個給你”
“什麼東西？”
“清肺膠囊，你什麼時候把煙戒了，我就什麼時候戒掉你”
我們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她的眼裡藏著令人動容的執著，我曾想過委婉不那麼傷人的方式，但是後來選擇了直接。
可如今看來，無論哪一種方式告別，都對不起初見，也對不起她。
“慢慢來吧”
“我曾貪心的向你借了一點微光，沒有跟你商量。現在光滅了，我也看不見回去的路，就只好一條道走到黑了”
“但現在起，我想有一口屬於自己的空氣”
微風輕輕起，她轉身遠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