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沒有永恆的夜晚,世界沒有永恆的冬天。
心如花木,向陽而生。
我在陪著黃亮一起好好生活。
律師傳話,說黃叔叔已經全部交代了,鐵證如山,狡辯也只能是徒勞,劉期遞交的那封舉報信是致命一擊,裡面包含了高強的自述還有許多照片和錄音,黃叔叔再無任何翻身的可能。
這天,我和嚴柯通電話以後,因為案件的順利進行,接下來就是整理卷宗然後移交檢察院,這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可以批准家屬見面,我陪著黃亮去見黃叔叔。
車上,黃亮一直抽著煙,到地方後我跟他碰拳,讓他穩住情緒,因為只能見直系親屬,我在外面抽菸等候。
嚴柯來到我身邊,我才抽完的煙他又給我遞了一支利群。
“嚴警官,黃叔叔這種情況會判死刑嗎?”
嚴柯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不好說,黃振峰他因為高強的勒索,指使周劍殺人,這本來就是重罪,十六年前他工地出事故死了兩個人,在兩個領導的掩護下遮掩了此事,可紙是包不住火的,現在涉案人員已經全部落網了,具體的看法院怎麼判,我是警察,我只負責抓捕罪犯”
我無聲嘆息,惆悵的抽著勁大的利群,這人世間諸多苦難都源自於填不滿的慾望,我也一樣。
嚴柯拍著我的肩膀,“事已至此坦然接受吧,你要做的就是監督好黃亮,避免他走歪路,我見過了無數的罪犯悔不當初的模樣,可那有什麼用?一個不好就是萬劫不復”
他說的在理,可我還是有些唏噓。從我和黃亮自駕出遊這一年以來,發生了太多不可控的變故,我們都在時光的摧殘下被逼著成熟,只是代價未免有些太大。
過了一會兒之後黃亮出來了,隨行的還有一個獄警,他低頭跟嚴柯說著什麼。
“別擺臉色給我看”
我揉了一把黃亮的臉頰,扯出一個我滿意的笑容後這才給他點上一支菸。
我們正要離開,嚴柯叫住了我。
“江愁,黃振峰想見你”
“可以嗎?”
“不準談論與案件有關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五分鐘”
“謝謝嚴警官”
我讓黃亮在車上等我,跟著獄警走了進去。
一段時間不見黃叔叔,他像是瞬間老了幾十歲,頭髮一片灰白。
我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拿起了座機電話,我不管別人怎麼看他,高中那年要不是黃亮求著他給了我一筆錢,可能我早就餓死了,或許也會因為那次打架被送進監獄,那次也是他幫忙擺平的。
連我都有些繃不住,更別提作為親兒子的黃亮。
“叔,你還好嗎?”
他不愧是締造了一個商業集團的大佬,就算是現在也笑的雲淡風輕。
“小江,事已至此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叔求你一件事”
“叔你別這麼說,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我是出不來了,以後他們母子麻煩你多照顧一下,下輩子叔叔再報答你了”
“叔,我一定會的,你放心”
“還有蘇曦這丫頭,是我和老蘇對不起她們,再過一陣孩子也該出生了吧?有些遺憾不能抱孫子了”
“黃亮這小子,一直以來都挺好的,就是有些叛逆,也怪我太過嚴厲了,以後你看著他點,別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把他帶入歧途”
“嗯,叔你放心”
“另外,秀枝(黃亮母親)她身體不好,你們就說我三五年就出去了”
“叔,可是阿姨她早晚會知道的”
“瞞一天是一天吧,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我到底是錯了”
他終於露出痛苦的表情,或許從十六年前他和領導利益勾結開始,就一點註定了今天的結局,我只能說世上沒有後悔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還想說什麼,獄警提示時間到了,我只能在黃叔叔最後期盼的眼神中,重重點頭。
……
回到出租屋,黃亮坐在沙發上抽菸,我給他拿了瓶酒。
“房子都裝修好了,明天把傢俱搬進去你們就可以搬過去吧,一大家子擠在老宅子也不像話”
“謝了”
他笑著跟我說謝謝,我最害怕聽這個,板著臉道“再說一句給你兩逼兜信不信?”
他還是認真道“哥們兒寬裕了再把錢還給你和杜傑,你別犟,你有多大的實力我清楚。再說杜傑,以後他要是和小青結婚了不可能回上海那個老房子吧,你們心意我知道,哥們兒四肢健全,相信我”
說到錢,我這才想起劉期給我的那堆現金,我從抽屜裡拿出來給他。
“這是你給劉期買的那套房子的鑰匙,我估計你不會搬過去住的,他說了如果你要賣了週轉,改天找時間過戶給你,還有……這是去年我找你幫他借的那20萬”
他神色複雜的接過鑰匙,說道“跟劉期說,我們兩清了,但做兄弟絕無可能,只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以後……就這麼著吧”
“好”
無錯書吧“至於這20萬,我嫌髒,你幫我處理了”
我無語的看著他,“你以為這是垃圾還是什麼,這是現金啊大哥”
他笑道“我剛從公司預支了10萬,夠對付一段時間的,而且我也是股東之一,養家餬口怎麼也用不上這20萬”
“你這就是犟”
“隨你怎麼想,反正我不要”
“那好,這錢我收著,孩子出生以後當奶粉錢,現在這錢屬於我的,我把它給小寶寶你不會拒絕吧?你要心裡還不接受那也好辦,以後哥們兒要是結婚有孩子了,你給我兒子還回來,這總行了吧?而且你自己不想要你也得為蘇曦考慮,營養要跟得上”
他木訥的接著這筆錢,紅著眼睛把又要說的謝謝憋了回去。
有人敲門,開門後我拿了外賣,點了一份小龍蝦還有一些烤串,盛夏時節,啤酒和小龍蝦更搭。
我們閒聊著,他酒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差,才喝了幾瓶就面紅耳赤,卻強撐著和我推杯換盞,我掐滅菸頭仔細的打量他,他好像老了不少,冒出了不少胡茬子,面板也不像以前貴公子一樣精心護理,連穿的也是以前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廉價貨。
今天穿的這一身,還是我拉著他去買的,從上到下包括鞋子,600多塊錢。
他有個毛病,真的喝上頭了之後誰也不服,非要槓,用他的話來說就當洗洗腸胃,大不了吐了再喝。
這時我電話響起,我看了一眼沒有姓名,可那串熟悉的數字我還是知道對方身份,是朱嘉。
我猶豫了一下,我是早已暗自發誓跟過去道別的人,曾經因為我的優柔寡斷造成了誤解,現在我不想再有任何糾葛。
也好,既然你打過來了,那麼剛好,這個號碼也該躺進黑名單了。
我結束通話後果斷拉黑,黃亮催促著我喝酒,“誰啊?快喝酒”
“就一個騷擾電話”
“來,今天我一定要喝吐你,想看你摳嗓子眼”
“那你沒戲”
“瞧不起誰呢?實在不行讓杜傑過來”
“他還在遵義”
“好吧”
……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分手是一場平淡的旅行,我們朝著相反的方向,她已經不是我要找的人,而我也不是她想看的風景。
儘管曾經飽受重創,我也不再把她當作黑夜裡的月光,她也不會再將我照亮。
如此,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