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
自從黃叔叔出事後，趨利避害的人性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人走茶涼，平日裡腆著臉巴結的親朋，現在全都隱匿塵煙。
黃亮母親本就身體不好，這下更是受不了打擊，當場暈倒。
當警察清點資產，查封了黃家名下的資產後，就連黃亮的那些車也被沒收上繳，包括了我和他曾自駕遊的那輛大G。
別墅的大門貼上了封條，我和黃亮遠遠的看著，他流下了和我曾一樣無能的眼淚。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命運從來不會為誰網開一面。
黃亮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諷刺的是，家就在面前，可他再也回不去。
我抓著衣袖，替他抹乾眼淚，點燃一支菸後放進他嘴裡，自己也點上一支。
“沒事兒，我還在，無論什麼事，哥們兒陪著你”
他愣愣的看著我，表情複雜，相識多年，我從沒見過這麼脆弱的黃公子。
我忍著眼淚摟住他的肩膀，“別哭了，再哭哥們兒也要被你弄哭了，起來，咱們先去醫院照顧阿姨，這個時候你得逼著自己堅強，無論什麼，哥們兒陪你”
我還記得杜傑信誓旦旦的說過，說我們一定戒不掉煙，很明顯他是對的。副駕駛黃亮雙眼空洞的看著窗外，香菸一支接著一支，透支著生命，封閉著自我，麻痺著心絃。
在醫院，黃亮他母親已經醒來，蘇曦和她滿臉都是淚痕，看到黃亮的那張臉，又止不住的潸然淚下。
“亮亮”
“媽”
他們三人抱在一起哭泣，我實在忍不住，把眼淚憋回去後跑到了外面透氣。
杜傑氣喘吁吁的跑來，臉色凝重的看著我，“我才去了上海幾天，怎麼就搞成了這個樣子？”
我只能搖頭嘆息，世事無常如夢亦如幻，總有人以身犯險意圖勝天半子，又有很多人如我一般被動接受慘淡的人生，殊不知一切皆有定數，我相信了命運，可我充滿了不甘。
“黃叼……黃亮他怎麼樣了？”
“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接下來只能看律師如何辯護了，不過情況不會好，警察已經找到了那個周劍，他全交代了”
杜傑鄭重的看著我，“江愁，這個時候我們不能不管他”
我很肯定的點頭，傾家蕩產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我約了中介在花溪看房，那邊環境清靜，也適合居住，總不能看著他和阿姨居無定所”
曾幾何時，豪言“錢就是個沒用的數字”的黃亮，如今有家不能回，資金全被凍結，真正的孑然一身，從九霄雲端跌落無盡深淵。
我對杜傑說道“我老家房子已經開工，手頭上現在只有不到一百萬，你支援我一點，我把房子先買了”
杜傑無語的看著我，從懷裡拿出一張卡，“這裡面有八十萬，你拿去一起用，我知道你想什麼，你記住了，我們三個是兄弟，以後我還會是你妹夫，這個時候我們要幫黃叼毛走出來”
無錯書吧“嗯”
我不再矯情，收下了卡。
杜傑留下來陪黃亮，沒多久王凱也來了，我叮囑他們留心點怕黃亮想不開。
我開車來到小河，見到了中介，房子就在興隆城市花園，離吳軍家不遠。
這是一個外地業主的房子，四室兩廳兩衛的格局，還有個大陽臺，只是颳了基本的膩子粉，傢俱裝修什麼都沒有。
業主的意思是急用錢，但要價一直很高，最後一番談判下來我不想拖泥帶水，價格敲定在139萬，中介說業主這兩天回來一趟貴陽，到時候可以把手續一起辦了。
之後我驅車離開，回到了醫院。
黃亮王凱還有杜傑三人在樓道抽著煙，我看著他說道“我先開個酒店你們對付一段時間，房子基本搞定了，過兩天簡裝一下安排一點傢俱就可以入住”
他不說話，只是發著呆。
我有些火氣，抓著他的雙肩“曾經是你讓我振作堅強的，現在你給我爭氣一點，你還有我們幾個兄弟，有什麼我們一起扛”
“你要一直這樣要死不活的樣子，阿姨怎麼辦？還有大著肚子的蘇曦怎麼辦？”
他終於回過神來，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感動的表情。
“謝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在”
我有些心酸，曾經的他何曾需要這般低聲下氣。
“好好振作起來，負起自己的責任，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我拍著他的肩膀，王凱掐滅菸頭說道“還有我”
杜傑也舉手，“還有我呢”
他感性的眼眶泛紅，杜傑連忙擺手“別別別，我還是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趕緊好起來，等孩子生下來，我可是要當乾爹的”
黃亮自嘲道“桀驁不馴？回不去了，我任性的日子到頭了。放心，我不會一蹶不振的，需要幫助的地方會開口的，絕不矯情”
“這才像話嘛，走，咱先吃點東西，餓死了”
我們打算吃完飯去王凱酒吧喝兩杯。
蘇曦和阿姨已經吃過了東西，她們拒絕了我先住酒店的提議，蘇曦父親因為違規收受禮品和利用職務便利幫黃叔叔謀利，因身份敏感律師說起碼都是十年。
蘇曦說先讓黃亮和阿姨搬去她們家老宅子，我覺得這樣不錯，住酒店也不方便，剛好新房子裝修也需要時間。
再次抽菸，我和黃亮煙癮好像更大了，怎麼都停不下來，而今夜註定是一場宿醉。
王小波說過：“人必須吃一些苦，虛擲一些年華，以此來變得高尚。這些想法，不但有害，而且有病。”
我說，苦難的人生就是個狗屁，它像個淘氣的死小孩，倔強又討人厭，眼裡全是叛逆，眾生都只是它愚弄的小丑。
幾瓶酒下肚，酒吧魔幻的燈光下，透過撥出的煙霧我看見黃亮一臉的迷茫，他牽強的對我笑了笑，我卻感受到一種難言的苦澀，他再也沒有了往日裡的從容和放縱。
我摟著他的肩膀附耳道“以後和我一起好好幹事業”
他用一種認真的表情看著我，重重點頭，“哥們兒就像是做了一場夢，現在醒了，我連崩潰都不敢，我媽和蘇曦需要我”
一個連崩潰都要考慮後果的人，你說他是堅強還是無助？亦或是孤獨？
有些痛，儘管身邊的人都能以同理心看待，可到頭來承受的終究還是自己，所以感同身受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起碼作為兄弟的我，此刻就癒合不了他的傷口。
“江愁”
“嗯？”
“謝謝你，真心的，以後我要學著長大了，以前太不懂事”
我笑了笑，“哥們兒陪你一起”
這短短的一生，總要攀一座高山才知路途坎坷，總要無數荒唐的幼稚才能學著成熟。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只是看著他眼裡深藏的淚水，我的心就隱隱作痛。
兄弟，沒事的，哥們兒一直都在，以後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成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