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月國。
月國與諸國最大的不同不僅是人美,山美水也美,便是隨意捕捉一處風景都透著溫柔,靜謐,如容英面前的女子。
他與絃歌分開再次重逢,絃歌已打扮成了普通農家姑娘的樣子,頭上插著根碧玉的簪子。
她所在的地方有四五間青磚瓦房,房前屋後都有菜地,前院的菜地中間分出條碎石小道,兩邊菜地各有籬笆圍著。
日光和煦但不曬人,耀眼的碎金打在竹椅上,也打在抱著孩子坐在竹椅的絃歌身上。
她渾身籠著一層光暈,臉上的笑容從容英看見她時就沒消過,因為她一直逗著懷中孩子,這幅畫面竟讓容英看見了恬靜似水的美好。
在容英沒看見絃歌時,一路的風景都是甜的,本以為尋見了絃歌就會找到人一路同享。
可他這會心間卻是泛起了苦澀,有什麼東西在支離破碎,陣陣發痛。
容英吞了吞乾涸的嗓子,儘量用平靜的神色看著絃歌懷中的孩子,他平和的問道。
“這是你的孩子?”
絃歌初看見容英出現時嚇了一大跳,同時心裡又在雀躍般咚咚地跳動。
她靜靜等了容英好久,奈何容英就像田野中的稻草人似的,直愣愣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絃歌就一直在等,在等,終於把他等到了自已面前,便聽他毫無波瀾問出這麼一句。
絃歌笑了笑,點頭。
她一點頭,懷中的孩子嗷嗷哦哦地甩著小手笑著,容英這個陌生人儼然讓孩子很新奇。
懷中的孩子長胖了許多,絃歌都快要抱不動了,還亂動,她不得不用足精力哄著:“玲玲乖,你認識他嗎,就要他抱。”
“她不認識我,你認識我,不是等我來找你嗎,怎麼就……”
容英每說一個字氣力都要耗去許多,他懨懨無力,在講到孩子身上時幾乎有失聲的症狀,暗吸了幾口氣才清晰說出來。
“就有了孩子!”
絃歌拍哄了好幾下,懷中娃娃初時見容英很開心,久久見對方不理她便不嚷叫了,安安靜靜地趴在絃歌肩頭。
絃歌也有時間對容英反問,她驚作不知:“我何時讓你來找我了?”
容英攥了攥拳頭,吞嚥一口苦澀,如咽刀片,他道:“回月國,投奔家妹,聽我說身世,還不夠嗎?”
絃歌聽後輕抿嘴角,讓容英更像一個笑話,他拿出之前的和離書語氣也激動起來,但依然有所剋制。
“這壓根沒有官府印章,不作數。”
絃歌瞄了瞄和離書,眸中有些為難,她不知如何是好道。
“還要印章的嗎?當初你怎麼不讓官府添一個,當初我逼著你娶我,我滿心愧疚,你說和離,我就跟你和離還欠你的債。”
“現在你又說和離不算數,那怎麼辦,我到底是留下還是跟你……”
“跟我,”容英已等不及跟絃歌廢話,他千里迢迢便是尋她來的,想與她分享自已全部的經歷,與絃歌彌補往日的缺失。
他能一步步走到跟前來,心雖痛,並不是不想繼續挽留,若是能有一絲機會也想爭取。
容英左右環顧,著急:“孩子爹呢,你若捨不得,我們可以跟她爹商量帶走她,我視如已出。”
絃歌不願,把孩子抱的更緊,哼聲:“憑什麼,你說能視如已出我就該信你嗎。”
“我都成了你妻子,你隨隨便便不是還要趕走我,雖然你是為了不讓我守寡,如今你活著也是好事,但又想回頭找我,這對我來說算不得好事。”
“誰知你以後還會不會遇見掉命的事,萬一你遇見一次休我一次,趕我一次,沒死再回來找我一次,娶我一次,我算什麼狼心狗肺的人了,你身邊的人怎麼看我。”
“我總不能讓你陪我死,或餘生浪費在……”容英想解釋他的不得已,但他的做法好像與絃歌理解的沒什麼兩樣。
怕她危險趕走她,自已還苟活著又需要的離不開她,說出來縱使有一分的對,也有萬分的不周到。
歸根結底他對玉國之行還是不太自信。
不過心頭舊恨已除,日後容英沒有再需要如此捨生的時刻,不如絃歌陪著他朝夕在側。
倏地容英雙膝一彎,直直跪在絃歌身前。
絃歌眸中劃過一絲慌亂,心疼,就要放下孩子扶容英起來,剛有想法,容英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一生都撲在復仇上,時時刻刻都與陰謀詭計打交道,算計自已能夠活下去的時間。”
“唯獨在感情上滿盤皆輸,只能想到推開你,竟不知讓你承受如此壓力,痛苦,若這些是我給予的,這一跪便讓眾人皆知是我死纏爛打,是我反覆無常,輕看你的貞烈之心,絃歌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你起來,一會兒真讓人看見了,”絃歌嘆氣道。
容英固執:“不起,除非你跟我回去。”
“還會威脅人了,”絃歌好笑,但也沒急著點頭,她問:“真不會再趕我走說為我好了?”
“不會,從前我不惜命,但這回在去玉國時都在想著如何保命,哪怕苟活,”容英苦笑。
“姐姐,趕緊把我家玲玲給我吧,扶姐夫起來,”一時間已有人看不慣了,出來就把絃歌懷裡的孩子抱進了屋。
容英震驚地看著絃歌,絃歌捶捶胳膊,躲開容英的視線,心虛。
“我確實投奔了妹妹,這不給她看孩子嗎,妹妹的孩子也是我孩子,沒錯啊。”
她就點頭說玲玲是自已孩子,也沒說是她生的。
即使跟容英的和離書上有巧思,等他來找自已,絃歌就是不想讓容英輕易找回自已怎麼了。
“你……那你跟我回去嗎?”容英小心翼翼。
絃歌不再試探什麼,朝他伸出手強調:“不是回去,是你再娶我一次。”
暖融融的日光下,絃歌伸來的手像容英的止痛良藥,他滿心歡喜答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