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趕緊湊到許知州耳邊壓低聲音說了,許知州眉頭一皺,想說胡鬧,可還沒張開嘴,想到是自己親自批准的。
這時候出爾反爾,倒是他的不是。
他皺著眉頭瞧著女扮男裝的仵作,算了,既然穿了男裝,就當是男的。
許知州看向陸小貓:“你當真是靠著摸骨判斷死者的容貌?這事之前並沒有發生過,本官覺得需要證實。”
陸小貓無所謂,她之前一直站在人群裡。
許知州微妙的表情讓她確定,怕是許知州真的與馬掌櫃有勾結。
官商勾結,這件事,怕是不這麼容易善了。
陸小貓拱手:“屬下可以證實。”
許知州:“你要如何證實?”
陸小貓:“大人可以隨意挑選幾個屬下沒見過的孩童,將他們帶到這裡讓屬下摸頭骨,為了證明屬下沒撒謊,可以提前在屬下眼睛上遮了黑布,到時候只需要看看屬下畫出來的,與之前摸過的是否一樣。”
她這話一出,許知州還沒如何,百姓先興奮起來:當真有這等神奇的事?
他們不想信的,可這公子說的信誓旦旦。
許知州拍了拍驚堂木,對上陸小貓自信的目光,再從她臉上落在急得不行的馬掌櫃臉上,重新移開,還是擺手:“去外面隨便選幾個路過的孩童。你們去那塊黑布給她遮住眼,並備下筆墨紙硯。”
他也想幫馬掌櫃,可這次的事太難辦,只能先瞧瞧這仵作是不是真的有這等本事。
不多時,州衙的人分成三撥,一撥去外面尋幾個孩童,另外去拿了黑布給陸小貓遮住臉,確定她看不到,第三撥準備筆墨紙硯的也來了。
很快,衙役帶回三個孩童。
先讓眾人看了看孩童的面容,把第一個帶到陸小貓面前。
陸小貓淨了手,擦拭乾淨,才開始動作極為輕柔仔細去摸辨別孩童的頭骨模樣,在腦海裡大致將孩子的容貌大致歸攏出來。
她摸過第一個,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等她點頭,衙役把三個孩童帶下去。
許知州摸了摸鬍子,這麼快真的可以?怕這仵作就是胡謅想要博出位,哼,不信這世上當真有人只是摸了摸骨頭就能辨出容貌的。
連他州衙裡的仵作可都沒這本事。
許知州想到這,終於放下心來,等三個孩童都退下去之後,師爺請示他,他這才擺擺手人,立刻有衙役拿著筆墨紙硯,對準了人群裡的百姓,許知州是不相信真的有人有這種本事,所以他看都懶得看,直接讓陸小貓背對著百姓畫,剛好能讓那些人看清楚,這人就是信口開河。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人有這等本事?只是憑藉摸了摸臉皮,就能畫出人像,如果真的這麼厲害的話,那他這雲州城估計根本就見不到犯人了。
只是隨著陸小貓被引到那些畫像面前,拿開黑布,全程都是在所有人面前,也不存在作假,百姓其實也不怎麼相信,畢竟這種事聞所未聞,若不是這時候是大堂上不方便交頭接耳,他們怕是早就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奇怪的事,明明心裡是不怎麼相信的,看著大堂上那個氣定神閒的少年,看著她站在其中一個撐起來的畫卷前,提筆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目不轉睛盯著。
一開始只是雛形,可隨著輪廓以及眉眼畫出來,這些百姓是見過俺三個隨機選出來的孩童的面容的,等第一個輪廓出來,有人倒吸了一口氣,所有人的心跳加速,忍不住興奮激動起來:竟然……真的畫出來了!
天啊,這怎麼可能?
可偏偏事實就擺在他們面前,讓他們不能不信,他們緊張地忍不住揪住了衣服,探著腦袋想要往前去看得更清楚,只可惜他們不能隨意進去大堂,只能就這麼瞧著,越瞧越震驚,如果說第一個還只是湊巧的話,隨著第二個孩童的輪廓被勾勒出來,他們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等第三個畫出來,他們已經麻木了,除了敬佩呆呆瞧著從那少年手裡勾勒出的輪廓之外,說不出任何話來,所有人都呆呆瞧著,甚至忘記了反應。
其實也只是勾勒出的輪廓,雖然寥寥數筆,也很簡單,可見過那三個孩童,他們的特點幾乎都畫了出來,只要看到孩童本人,立刻就知道就是這個人。
師爺瞧著不太對勁,許知州皺著眉,怎麼都是這幅反應?這是畫的像還是不像?許知州也想下去看,可他是知州,怎麼能從首位上下去,他看了眼師爺,心裡也隱隱開始沒底,之前的自信也沒這麼強了,難道……難道……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州府裡的仵作才是這地界最好最厲害的,如果真的這麼厲害,怎麼可能窩在一個小小的鎮子裡?
師爺得了許知州的示意,他從一旁像是巡視檢查一樣,繞到了陸小貓的身後,等看到那三張幾乎已經快畫完的人畫像,師爺瞠目結舌,看看畫再看看陸小貓,忍不住回頭去看後堂被帶下去的那三個孩童。
藏得嚴嚴實實的,並沒有露出任何影子。
之前這仵作眼睛上帶著黑布絕對沒這個可能會看到模樣,那這……這……
簡直神了!
師爺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事,就算是覺得他們被打臉了,可還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見證這一幕。
陸小貓心無旁騖畫完,直接把筆放下,這才擺擺手,讓三個衙役可以拿過去給許知州看了。
師爺隨著三個也麻木完全忘記了反應隨著陸小貓吩咐轉過身,朝著許知州走去。
許知州本來還覺得師爺就是去看看,怎麼還不回來了?他本來正急得不行,就看到這仵作一揮手,他的屬下竟然這麼聽話,豈有……
可心裡的念頭剛起,隨著那三個滿臉震驚的衙役轉過身,等許知州也看到那三張畫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慢慢張大了嘴,忘記了反應。
這、這不可能……
許知州喃喃出聲,這怎麼可能呢?
可偏偏這是他親眼所見,他麻木地看著那畫像靠近,越是靠近,越像,幾乎像是畫師對著描摹出來的一樣。
大堂死一般的沉寂,馬掌櫃等人一直跪在前頭,並未看到,此刻等衙役靠近,終於迫不及待扭頭去看,等馬掌櫃期待地看著這個什麼榕河鎮來的仵作被打臉等下拉出去的時候,他傻了眼……
激動之下,他猛地就想站起身,卻在看到許知州的模樣以及眾人的模樣時腿一軟,坐在你來,好半天沒回過神。
嚴夫人嚴少爺二人雖然是見過嚴老爺的畫像,可當時還以為是照著屍體畫的,本來還擔心,可等看到那些畫像,眼眶忍不住紅了,老爺在天有靈,死了之後把屍體漂到這些恩人面前,讓這些恩人幫他伸冤得雪。
陸小貓坦然站在那裡:“大人,不知如此可能證明?”
許知州終於從震驚中回神,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可是他自己非要讓她當著眾百姓的面畫的,本來是想打這陸楠的臉,可誰知道……最後被打臉的反而是他。
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這時候否認只能更加丟人,他朝陸小貓讚賞說了句,“陸仵作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在榕河鎮著實屈才了。”他最後一句話,顯然給陸小貓傳達的意思是想招賢納士,想借此讓陸小貓為他所用。
柳縣令也不傻,他從開始查,或者說這幾年打交道,他就知道這許知州這人,有些眼高手低,可之前還想著,至少他身為一個知州不可能真的官商勾結,可剛剛瞧見明顯馬掌櫃不對勁,可許知州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
如果不是對他們榕河鎮的人有意見,那就是……想護著馬掌櫃。
他們一開始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柳縣令知道陸小貓與楚天祈兩人不簡單,也沒開口。
果然,陸小貓看了許知州一眼,“大人謬讚,不過是雕蟲小技,不等大雅之堂,既然大人認同了屬下的手法,那嚴老爺的屍骨畫像被嚴夫人證實,那具屍體,應該能證明是嚴老爺了吧?”
許知州還沒開口,圍觀的那些百姓先開了口:“能能!這都不能,還什麼能?”他們難得見到這麼厲害的仵作,恨不得留在他們雲州城,如果有這樣的,以後碰到屍體毀損,或者年代久遠的屍骸,無法辨明身份的時候,只要讓這位陸仵作畫上一畫,到時候就算是再難無主屍體也能找到身份啊,這能少了多少事。
一開始圍觀的只有當時跟著陸小貓他們闖進去救人的幾十人,後來因為難得見到大晚上的開堂審問,一傳十十傳百,加上陸小貓這一手,頓時圍觀的人劇增,裡三層外三層的,瞧著好生熱鬧。
許知州嘴角抽了抽,“……自然是可以。”
陸小貓退下,讓柳縣令上,她如今只是一個仵作,剩下的事還需要柳縣令來。
柳縣令朝著許知州拱手:“既然這件事剛好被下官遇到了,證明了我們榕河鎮從上游漂來的那具屍體正是嚴老爺,而嚴老爺的死如今真兇還沒找到,可嚴老爺的家眷卻被馬掌櫃意圖謀害,下官有理由相信嚴老爺的死怕是與馬掌櫃脫不開干係。馬掌櫃殺人再前,斬草除根在後,下官請求大人下令,允許下官在雲州城行動自如查嚴老爺之死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