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地、雨夜。
鮮花的紅裙輕輕搖曳,彷彿有著自已的生命。
裙襬鼓脹被無形的氣息所充盈,露出了那蒼白得宛如浸泡了千年的雙腿,透著一種詭異的美。
從她的腦後,一條條黑蛇發出尖銳的嘯聲,刺破雨夜,齊刷刷的衝向對面的道人!
道人絲毫不慌,氣定神閒的伸出一雙鐵鉗似的大手,信手一抓,數條黑蛇盡入其手,粗壯的五指微微一用力,鮮花慘叫一聲,斷頭的黑蛇如潮水般回收。
第一回合,道人完勝。
道人笑眯眯的左右晃了晃脖頸,道:“再調皮貧道可就下死手了。”
鮮花的紅裙搖曳的更厲害了。
正在此時,一個穿西裝的身影擋在了她的前方,葉二郎雙腿與肩同寬,一前一後微微屈膝,兩手成掌,一前一後排開,擺出了一個詠春拳的起手式:問路手。
“詠春拳第六十三代傳人葉二郎,見過道長。”
道人雙眼眯的更小,臉上罕見的露出一副忌憚的神色,道:“武夫?”
葉二郎沒有回答,摘下臉上的眼鏡放入懷中,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任由雨滴打在面板上,感受著每一滴雨水帶來的清晰觸感。
就在這時,鮮花的四肢突然蜷縮排紅裙之中,整個身體化作一團黑氣。緊接著,那紅裙如同有生命的花朵,猛地衝向高空,猶如紅色瀑布般倒掛而下,自上而下套在葉二郎的身上。
葉二郎立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氣從紅裙中湧出,貫穿全身,自已的力氣竟瞬間增強了百倍不止。
於是乎,一個穿著紅裙子的,擺著問路手的中年男子就這樣出現在道人的眼前。
怪異又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道人爽朗的笑聲更大,笑得葉二郎耳朵嗡嗡作響,幾乎有些失去聽覺。
道人邊笑邊拍手,似乎碰見了非常開心的事情。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了字話音剛落,平地裡就颳起一道疾風,道人在眨眼之間消失在原地,宛如透過瞬移般出現在葉二郎的身前,砂鍋大的拳頭破開連綿的雨滴,直衝他的鼻尖!
葉二郎依舊緊閉著雙眼,彷彿對近在咫尺的拳頭毫無察覺,千鈞一髮之際,他的右掌搶先一步揮出,正打在道人舊力未盡新力未出的胳膊肘處。
道人只覺右臂一麻,整條手臂好似失去知覺一般耷拉下來。
呵!葉二郎發出一聲怒喝,雙拳猶如疾風驟雨般猛烈擊打在道人寬闊的胸膛上,每一下都打出了沉悶而有力的聲響。
咚咚咚咚!宛如雨夜的悶雷。
面對葉二郎的猛攻,道人一時被打的連連後退,毫無招架之力。驀然,道人身上的灰色道袍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秘光芒,緊接著不過數息間,他便穩住身形,右腳用力一插,深深植入腳下的軟泥之中,穩住了自已的身形。
然後,左拳攜帶著勁風再次擊出。
葉二郎不閃不避,右手手指緊繃如劍,一式標指直奔道人的雙眼而去,
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招。
好個道人,疾風入眼的瞬間,眼睛一眯,猛然收拳後跳,葉二郎的標指僅僅擦過他的鼻尖而已。
葉二郎甩了甩手,他的指尖已經滲出血液,剛才好似擦過鋼鐵一般,手指生疼。
這個道人,到底什麼來路,一身橫練功夫,縱是祖傳所說的金鐘罩鐵布衫練至大成,也遠沒有這般威力。
道人伸手摸了摸自已的鼻尖,微微地刺痛感傳來,想來是破了個口子,忍不住讚歎道:“好俊的詠春拳。”
“貧道,很開心....”
說完又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葉二郎神情緊繃,以防他的突然襲擊。
剛才道人那一拳,直到他揮拳引起雨滴的震動時,他才察覺到道人的消失。
“葉二郎對吧?”
微微點頭。
“可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
“自是聽過。”
“這孽障就是那毫無人性的毒蛇,與你所認識的人毫無關係。此刻她不加害於你,不過是忌憚貧道罷了。”
“我不信。”
“你信不信貧道走後,她第一時間就會將你吃掉?”
葉二郎抿了抿薄唇,臉上閃過一絲決絕,語調平靜道:“如此甚好。”
道人呆住了,這世上傻子可真多,半餉再度哈哈哈大笑起來,道:“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葉二郎,你好自為之。”
“貧道去也。”
道人身形一晃,便如同來時一般,神秘地消失在雨夜之中。
直到那如鐵塔般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三分鐘之後,葉二郎這才放鬆了緊繃的肌肉,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道人給他帶來的壓迫感實在太過強烈,這種壓迫感,讓他想起幼時練功時面對的那座小山。
老爹說,錘爆它。
他拽了拽身上不合時宜的紅裙,輕聲說道:“鮮花,下來吧。”不管怎麼說,年過四十的老男人還穿著一個紅裙子,總歸是很羞恥的。
裙子輕輕搖曳,並沒有下來。
葉二郎用力拽了拽,拽不動。這裙子也不知道什麼材質的,他摸索了半天也找不到拉鍊在哪裡。
“鮮花?”
夜色更重了,雨漸漸停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靜謐,連一絲夜晚常有的蟲鳴聲都聽不到。
葉二郎有種不好的預感。
“鮮花?”
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呼喚道,回應他的只有紅裙輕輕搖曳。
他望向裙邊,瞳孔猛然收縮,不知何時,裙邊自已親手繡上的“二郎”二字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突然,紅裙猛地縮緊,如同活物一般牢牢捆住了葉二郎的身軀。他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束縛著直直地墜向溼冷的地面。
從紅裙裡鑽出數條黑蛇,它們張開大嘴,露出毒牙,尖嘯一聲朝著葉二郎的脖頸處咬去。
“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