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的,錦衣衛那群大爺怎麼也來了,看樣子還是個愣頭青。
兵丁陳散聽到霍光的怒吼,臉色一苦。
無論是朝中實權大員的公子,還是武力高強的錦衣衛,都不是他一個小小兵丁能惹得起的。
他只得快步走到霍光身前,低頭哈腰道,
“南城兵馬司陳散,見過兩位大人。”
“大人誤解了,這都是誤會,誤會。”
陳散小心翼翼,意有所指的說道,
“他們一個是吳轉運使家的公子,一個是許鴻臚少卿家的公子。”
“只是在買炊餅時,這個婦人貪得無厭,兩個炊餅收了足足一兩銀子,這才引發爭執。”
陳散以為霍光不明事理,故意點出兩人身後的背景,並且給霍光臺階下,只要順著說原本就是婦人的錯便行。
霍光卻不為所動,他是人,不是畜生,怎麼能昧著良心汙衊好人。
但霍光看見,宋缺聽完陳散的話,瞬間嚇了一跳,神情都不自然起來。
無錯書吧一個三品官,一個五品官。
這等身份地位,放到錦衣衛中,能和指揮使與千戶相提並論,比起他倆的錦衣衛校尉要高出數個品級。
這樣的背景,我們可惹不起啊。
宋缺見霍光看著自已,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得罪不起。
若是敢抓人,自家百戶才六品,罩不住他倆的。
宋缺的意思很明顯,不如就坡下驢?
“我賭十文錢,官官相護,他們不敢抓人。”
“轉運使家的公子,誰敢抓啊?不倒打一耙,把這個美婦人抓進去都算好的了。”
“散了吧散了吧,對於這些官吏,我們就不該抱有希望。”
看到霍光沉默不語,陳散鬆了口氣,心中升起一股不屑。
什麼錦衣衛,裝的清高,在權貴面前,不照樣搖尾乞憐。
聽到百姓的議論聲,陳散轉向,面對百姓,他的腰瞬間挺的筆直,語氣也一掃卑微,盡顯囂張態度。
“一場誤會,都散了散了,不要多管閒事。”
“再亂嚼舌根,小心我把你們都抓進大牢!”
權貴跟前我唯唯諾諾,百姓面前我重拳出擊。
一番簡單的恐嚇,百姓們瞬間做鳥獸散去。
城裡的官吏在執法前都會先進行一次口頭警告,再不走他們是真的敢抓人的。
這世道,還真是有趣啊。
有權有勢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百姓即使有理有據,也是無理取鬧的賊人。
霍光把眾人的反應都瞧在眼裡,旁人出於無奈或現實考量不敢管,但霍光有能力,也有背景來管。
霍光以往接受的教育和良知,不允許他袖手旁觀,他得站出來,為弱者鳴不平。
霍光臉上浮現冷意,他轉頭問宋缺,
“宋缺,當街調戲良家婦女,按律該當何罪?”
宋缺一個激靈,霍光不會真的打算管這事吧?
但出於服從,宋缺下意識的回答道,
“根據犯罪情節的輕重,對調戲婦女者處以罰款、杖責或監禁;如強行霸佔成功,當流放、杖責甚至判死刑。”
霍光不急不緩的說道,
“我記得太祖就處理過一起當街調戲女子的案件。他老人家可明確說過‘哪摸的?就砍哪!’,那人最後除了繳納罰款外,還被砍去右手,以示懲罰。”
大梁開朝太祖都被霍光般了出來,霍光的態度很明朗,那就是絕不姑息,一切按規矩來。
兵丁陳散的臉上頓時出現愕然的神色,心中暗自嘀咕:不是哥們,你喝了多少假酒啊,還真打算抓人啊?
聽見霍光有著要抓自已的意思,那位吳帥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聲色俱厲的喊道,
“穿上這身皮,你還真把自已當個人物了?”
“識相的就滾開!本少乃轉運使之子,不是你一個小小錦衣衛能得罪的。”
“你若敢逮捕我,你這個錦衣衛就做到頭了!”
吳帥試圖用這無往不利的一招嚇退霍光,以往那些官吏只要聽到吳公子的身份,無一不點頭哈腰,唯唯諾諾。
但霍光就好像沒聽到似的,反手就給吳帥又增加了一條新罪名。
霍光目光冷冽,沉聲道,
“辱罵錦衣衛,是為僭(劍)越,罪大惡極!
把這兩個敗類抓起來,押回牢中。”
這個錦衣衛真的不要命了?
陳散一時愣在原地,心說我哪敢動手啊,他左右都不敢得罪。
於是,陳散靈機一動,頓覺頭痛欲裂,突然抱著頭痛苦的叫喊道,
“痛,太痛了!我的頭疾又發做了!”
陳散說完,一頭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散哥兒,你沒事吧!”另一位兵丁露出悲切之色,“這位大人,對不起,我得先送散哥去找郎中救命!”
說完他攔腰抱起陳散,急匆匆的小跑逃離。
你小子牛逼,三品大員的兒子說抓就抓。
但我只是個小蝦米,不敢摻和到你們的神仙打架中。
。。。
霍光看著這兩人生硬的表演,一時都被整沉默了。
兵丁惜命,或許上有老,下有小,可以理解。
“宋缺,把這兩人綁起來,帶回咱們百戶所的監牢!”
宋缺站在原地,有些猶豫的看著霍光,他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已手裡的韁繩竟然如此沉重。
我是不是也應該原地躺下裝死啊。
霍光看出宋缺的糾結,內心一嘆,這個世界的人認知中,對於皇權格外敬畏,信奉的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尹。
他們對於官本位的畏懼,是刻在三代人骨子裡的,生怕被株連、連坐、九族消消樂。
略一思考後,霍光輕聲說道,句句言語如同利劍刺入宋缺的心中。
“宋缺,你最大的夢想,不就是在京城買套房子,討個老婆嗎。”
“可是在那些老爺的面前,你跟這個賣炊餅的婦人,有什麼兩樣呢?
都屬於草民,可以隨便欺辱的物件。”
“若是有一天,像這樣的敗類,依靠著家中的權勢,要睡在你買的房子中,玩弄著你的新婚妻子,你又該如何?”
“還是像現在一樣,邁出家門,騰出床位,一妻大眾,繼續事不關已,忍氣吞聲嗎?”
“宋缺,告訴我,你會怎麼做!”
“是綁了他們,還是跪下求饒!”
鏗!
說到這裡,霍光拔劍出鞘,指著宋缺腰間的錦衣衛腰牌,大聲的質問道,
“宋缺,你到底在怕什麼?我們是錦衣衛!
天子親兵!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別說他是轉運使的公子,就算是轉運使本人來了,老子照綁不誤!”
霍光大步上前,兩拳便將想要跑路的吳帥和許暢打倒在地,兩人華服之上頓時沾滿泥巴。
“你要記住,該怕的人是他們,而不是我們!”
吳帥的半邊臉都被霍光的一拳打的腫了起來,他的身上面板泛起層層銅色,肌肉線條突顯。
他憤怒地盯著霍光,眼中閃爍著怒氣,似乎想要動手反擊。
霍光冷笑一聲,反手拔出宋缺腰間的鋼刀,隨意扔在吳帥面前。
“來,刀給你,有膽子往我脖子上砍。”
霍光露出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說道,
“你可要想好了,殺官等同造反。是男人就來砍我。”
吳帥渾身顫抖,瑪德,從來都是他仗勢壓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憋屈。
但讓他把刀撿起來砍霍光,他還真的不敢,四周可都有人看著的呢。
到時候全家死不死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死定了。
吳帥雖然想要當街強暴婦女,但他並不是行事不顧後果的人。
而是他知道,就算他把這個女人玩死,也有人幫忙擦屁股,最多被母親臭罵一頓,而不是去蹲牢房。
“你這個奸佞小人!”
吳帥並不敢撿起地上的長刀,他氣的渾身顫抖,嘴裡擠出這句話來,
“你不能這樣做,官場是人情世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這是在……”
另一旁的許暢已經被嚇得酒醒,他的腦袋快速思考著,突然想到了救命稻草。
他急忙抓住這絲靈感,大聲喊道,
“拋開事實不談,就算我們真的有罪,這事也歸順天府,歸南城兵馬司管,你們錦衣衛沒有權利抓我。”
“我要去順天府衙門自首,你不能抓我們!”
去自首的話,到時候堂上都是自已人,最多自罰三杯了事。
這要是被錦衣衛抓走,鬼曉得這個瘋子會幹什麼。
霍光嗤笑一聲,用劍鞘輕拍著許暢的臉,霸氣的大喝道,
“錦衣衛辦案,何須向他人解釋!”
“宋缺,把這兩人都綁了。”
吳帥聞言心中一震,恨恨的一錘路面,放棄了抵抗。
他不由慶幸自已只是調戲良家婦女,小罪一樁。
為今之計,只有等著母親來撈自已了。
另一旁的宋缺沒有說話,默默的將吳帥和許暢的雙手綁了起來,然後用繩索把兩人牽在一起,宛如遛狗。
剛剛霍光的一番話擲地有聲,讓宋缺熱血上湧,如夢初醒。
他是錦衣衛,何須怕這些蠹蟲!
隨後,霍光一共從這兩人身上搜出了30多兩銀子,他扶起炊餅攤,將其中的幾兩碎銀放在了攤位上。
“這是給你的賠償。”霍光平靜的說道。
婦女感激涕零,跪下磕頭,連連道謝:“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民婦祝您長命百歲!”
霍光臉色一僵,理論上只要突破至三品洗髓,武者就能活到人體極限150歲,你這長命百歲擱這咒我呢。
霍光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在周圍一片敬畏的目光中,帶著宋缺和那兩個被綁的公子哥離去。
直到霍光走遠,那名美婦依舊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她的耳中,依稀能聽到不遠處好事者們的議論聲。
“奇了怪哉,這個世道,還能有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