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迴盪著電流的滋滋細響,身體莫名痠痛疲憊。
是用了那個特殊能力戰鬥的原因嗎?
在短暫的迷糊中,她的腦海裡飛快地閃過幾幀畫面。
夕陽在遠處緩緩落下的半圓,天邊的晚霞是記憶中的美好,她笑著,叫著,奔跑著……
可是眼前突然火光燃燒……
畫面就像被燒掉的照片,逐漸變得千瘡百孔。
最後,撲面而來的熊熊烈火無情兇猛,耳邊迴盪著各種各樣的人的哭喊聲。
她看見爸爸抱著自已從高處跳下來……
男人渾身是血,表情悲切,卻不忘將她緊緊護在懷裡,奮力將自已轉身向下……
在空中下落的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歷歷在目。
心臟劇烈地疼痛起來,羽映猛地睜開眼,重重地撥出一口氣。
終於在現實世界中甦醒過來,大腦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羽映沉默了一瞬,一時有些分不清身處的是虛擬世界還是現實。
她細細回想了一下剛剛一閃而過的畫面,爸爸的臉,居然和那個抱著自已墜落的男人一模一樣,而她確信,自已並未有過這樣的經歷,難道是用了那個特殊的能力令她擁有了原主的記憶嗎?
久久都未能想明白的溫羽映打算暫時放棄,她揉揉頭髮坐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白茫茫的實驗室還是靜謐無聲,只有自已昏倒在金屬門旁邊,金麒還是不知所蹤。
也許是被捲入了別的虛擬世界還未出來吧。
她剛回過神,腦機裡便立刻傳來了時源咋咋呼呼的聲音:“一個嬰兒是怎麼回事?”
“說的信誓旦旦,要毀了競技場的核心資料庫……”
時源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羽映只聽見清冽的男性嗓音用埋怨的口氣幽幽道:“不會是因為不想幫我掙錢,才胡亂編了這麼個藉口吧?”
羽映默默扶額,無奈道:“沒騙你,真的是個嬰兒。”
“……”
待身體恢復了一些力氣了,她緩緩站起身,接著在腦海裡解釋道:“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沉睡的嬰兒。”
她微微皺眉:“你叫我怎麼毀,殺了他嗎?”
“那可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
“……”
時源皺眉深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語氣莫名興奮起來:“說起來,我好像在暗網上看到一個傳聞。”
羽映愣了一下,走出實驗室的腳步頓了頓,問道:“什麼傳聞?”
哪怕這片區域突然被捲入了虛擬世界之中,實驗室看上去依舊毫髮無損,唯一的損失可能就是突然斷電了。
之前還在三百六十度監視的攝像頭小紅點已經熄滅,束縛感頓時減少了許多,羽映小心翼翼地走著,還要分神聽清楚時源的話。
“你聽說過……造夢者嗎?”
羽映疑惑:“造夢者?”
造夢?聽上去是比異能還要高階的能力。
“大概是核戰爭爆發後,傳說中的SSS級異能……”
“傳說這種能力能夠塑造夢境,讓人在夢中得到想要的一切,關鍵是……”
“這種夢是規律有序的,還能讓意識保持清醒。”
羽映小心地看了眼走廊兩旁,在腦海裡提出自已的疑問:“那豈不是跟現在的虛擬網路世界很像?”
四周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時源的聲音。
“沒錯……但夢境裡的世界是基於人體大腦,而不是網路資料庫。”
“所以會以一個人的意識為主,叫做夢境主宰。”
因為停電電梯也無法執行了,羽映只能跟著腦機裡的全息影像走到了原始樓梯旁,此刻被時源的話驚得停在了原地:“你的意思是……”
“NPC系統的虛擬競技場,其實是……一個嬰兒的夢?!”
時源一手託著下巴,盯著螢幕輕輕嘖了一聲,語氣莫名:“如果你看到的是真的,恐怕……我們不小心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
“NPC財團是當今虛擬世界的霸主,掌控著百分之九十的科技資源。”
“NPC系統更是無處不在,支配了所有人的生活。”
“這個超級AI是NPC財團最核心的技術,卻一直來路不明。”
“戰爭雖然毀了舊世界的一切,但一定有秘密被保留下來。”
他得出結論:“你看到的,說不定就是證據。”
皺眉思考片刻,羽映抬起頭,和時源商量:“這次跟你做生意的人,我想見見他們。”
時源脫口而出:“為什麼?”
“他們要竊取最核心的資料庫,身份一定不簡單。”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我們沒有完成任務,也該去解釋一下……”
她挑眉:“別不小心砸了你的招牌,不是嗎?”
聽見她調侃的語氣,時源無奈地嘆口氣:“五百萬啊,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
“到時候電話通知你吧,讓我先自已鬱悶一會兒。”
羽映搖搖頭,笑罵道:“沒出息!”
時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嘁”了一聲,又忽然記起什麼,囑咐她道:“對了還有……”
“你最後那一下,那個能力。”
“以後別再亂用了。”
羽映:“……”
這樣的能力倒也不是她想用就能用的……
“還好那段直播出了故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
時源依舊不放心,憂愁道:“總之你小心點,別在外面暴露出自已是異能者。”
“知道。”
異能者與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往往能突破規則,無視身體設定,發揮出超越常人的能力,所以一直被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普通大眾所排斥。
而這也是,安保局設立異能科這一特殊部門的原因,既能為異能者提供庇護所,也能讓異能者為自已所用。
兩人還在談論得熱火朝天,他們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坐在安保局審查科指揮室的男人正眉頭緊蹙,緊盯著監控螢幕。
“A組守在出入口,B組走樓梯上去,C組去地下停車場。”
“薛戩你帶人走安全通道,用熱成像排查所有可疑流動人員。”
“抓到目標什麼都別說,直接給我帶回來。”
“是,明白。”
從安全通道快步向下狂奔,羽映小心翼翼地聽著四周動靜。
她心裡莫名覺得不安,總感覺仍然有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已,她看了看牆角黯淡的攝像頭,皺眉加快了腳步。
時源不知道什麼時候和自已斷開了聯訊,腦海裡頓時安靜下來,反倒讓她有些不適應了。
突然,樓下傳來隱隱約約的通話聲,像是有特警人員在向上搜查。
羽映心裡暗叫一聲糟糕,第六感讓她覺得這些人恐怕就是來抓自已的,連忙從這層的安全門閃身出去。
可沒想到剛踏出門口……
“前面的人站住!!!”
“請轉過身,接受身份檢查。”
聲音平淡得毫無起伏,似乎不給人一絲質疑的餘地。
“……”皺眉。
前路輕盈且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後路又被人堵死,看來沒辦法輕易脫身了。
“警官,我只是個普通的實驗室人員。”
感受著逐漸靠近的持槍男人,依舊背過身的她假裝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嘶啞著嗓音道,“而且我有……很嚴重的感冒,會傳染的。”
“少廢話,轉過身來!”
還不等羽映再狡辯,這個警員就一把推著她強行轉過了身。
長髮瞬間散落下來,羽映不禁捏緊拳頭,有些惱怒,身後一個人卻按住了她的肩,示意手下不要粗魯。
“你就是溫羽映吧。”
“身份資訊已確認,不用再裝了。”
這個男人濃眉大眼,眉目清秀,語氣倒帶著幾分和善。
只見他收起手上的電子掃描裝置,亮了亮胸口的證件。
“我是安保局審查科的緝查執行官——薛戩。”
“現在懷疑你跟一宗系統入侵案有關,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羽映不語,看著他皺眉。
安保局?這麼說他們是同事嗎?
薛戩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善意提醒道:“別掙扎了,你跑不掉的,整棟大樓都是我們的人。”
得知既然同樣是安保局的同事,羽映還想搬出TOX成員再和他周旋一下,下一刻卻被他的話驚得瞬間白了臉色。
“你的同夥,時源,已經被我們抓住了。”
……!!!
聽到時源的名字,羽映感覺自已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看來這審查科早已摸清了自已的底細,這次恐怕是有備而來。
若是給她扣上個濫用職權擾亂秩序的罪名,她可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怎麼會?
見她眼裡逐漸放棄了抵抗,薛戩對著身後的人揮了揮手。
“拷起來吧,帶回總部。”
“……”
即使入了午夜,即使夜晚漫天的繁星早被嚴重的大氣汙染徹底掩蓋,這座城市依舊亮如白晝,甚至有些刺眼。
手腕被戴上鐐銬,警車一路呼嘯著開往審查科辦公大樓。
審查科——與異能科、改造科共同隸屬於安保局的特殊警備安全部門。
與專門調查網路世界中的安全事件,維護監管虛擬世界的異能科和改造科不同,審查科只負責審問監視涉事人員,其中也包括異能科和改造科成員。官銜不大權力卻極大,據說與其部門領導人背靠某某大財閥有關。
如此興師動眾的抓捕,一定是自已和時源的資訊暴露了,但羽映同樣身為安保局的一員,罪名疑定,要怎麼查,關鍵要看背後的人想怎麼審了。
可是,怎麼會暴露的呢?
就在羽映心口的疑惑遲遲盤旋不去之時,警車已經緩緩停在了一棟豪華氣派至極的大樓頂層。
沒錯,是頂層。
受益於發達的科技,飛行汽車擺脫了名為引力的束縛,獲得了這座城市的制空權。一幢幢高樓在高空中互相連線起寬闊的走廊,將自已與其他的巨獸連為一體,織就了又一張壯觀的交通網路,密密麻麻的飛行汽車星星點點穿行於鋼骨叢林中,看得人頭皮發麻。
審查科總部雄壯巍峨,除了各種高科技產品層出不窮外,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警員進進出出。
想來虛擬世界早已影響甚至主宰到了現實世界中,審查科雖然只是安保局下的監察部門,警備力量仍然不容小覷。
羽映觀察了一會,心裡叫苦不迭,想在這座鋼鐵巨獸口中逃走簡直難於登天,看來只有等傳說中的TOX隊長來撈她了。
還有時源,也得另想辦法。
被數名警員押送著走進去,幾層樓高的門面大廳莊嚴而肅穆,白色燈光映襯著灰色的牆壁,竟然看不見一點活潑色調。
拐入大廳旁的通道,面前是一部專門押送犯人的電梯,四周的金屬鐵欄圍護戒備森嚴,壓抑至極的氣氛讓她十分不舒服。
電梯沉沉的一聲緩緩上升,按鍵上卻只有字母沒有樓層。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終於停了下來。
無錯書吧羽映跟著押送人員穿過層層金屬製的鋼鐵牢門,來到一間貌似拘留室的房間。
薛戩轉過身看了她一眼,“進去吧,希望你能好好配合調查。”
思來想去了一路,料準所有入侵不可能留下太多線索的溫羽映淡定地抬起頭,平靜地與他對視,正常地詢問道:“請問我犯了什麼罪,要被關多久。”
“沒有切實的證據,你們的拘留不能超過24小時。”
薛戩竟然比她還平靜,語氣不鹹不淡:“彆著急,審問還沒開始,你想知道的問題,會有人來告訴你。”
“……”
手上依然戴著冰冷的鐐銬,身後是牢房上鎖的聲音。
羽映回過頭,發現房間裡早已坐著一個人。
只見時源彎腰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戴著跟自已同樣的鐐銬。
看見了羽映被押送進來,他眼神裡滿是擔憂和自責。
終於能親眼看見時源的那一刻,羽映心裡卻在想,果然與自已想象的差不多,時源是個青澀的鄰家弟弟。
面前的青年清瘦高挑,眉目秀氣,或許是因為匆忙被捕,碎髮微微凌亂,簡單的白色T恤褶皺痕跡明顯,顯得他有些狼狽。
與他對視的那一刻,青年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長長的睫毛溫順地附在他的眸子上,清朗雋永,整個人就像夏日冰爽的檸檬汽水。
一開口還是熟悉的語氣。
“他們果然也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