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靜的山林間。
受十里八鄉尊崇的巫師,帶著童男和一眾鄉民,前往山主棲息的洞穴。
祈求新一年的風調雨順。
每行進一段路程,巫師就會從隨從的揹簍裡,抓出橙色粉末,紛紛揚揚揮灑在路途兩旁。
隨從則口含酒水,噴吐在火把上,燃起的火球,彌散出刺鼻的氣味。
「雄黃與雄黃酒?」晏安心中疑惑,「他們這是在驅蛇?」
密林中穿行了半個小時,晏安察覺在隊伍中,有兩個格格不入的人。
他們笨手笨腳,頻繁出錯。
晏安暗自好笑:「小美和二狗,算是被折騰出了經驗,沒在一開始大呼小叫。不過二狗這身體太虛了,扛個轎子,一路走一路摔,讓我坐的一點也不安穩。」
因為溫睿,隊伍行進速度拖慢了許多。
手持神鞭的隨從看不下去,換了個鄉民扛轎攆,令他去抬供奉的五牲祭品。
終於走出樹林,一座龐大的洞窟,呈現在眾人眼前。
巫師叫停隊伍,向身旁的隨從吩咐:“準備血酒。”
蘇暖暖一臉茫然,她如何知道“血酒”是什麼東西。
巫師隨從一共有三人,有人見她半晌沒動靜,上前推了她一下:“你帶童男去淨身,血酒我來弄。”
蘇暖暖連忙答應,趕到轎攆旁,割斷綁著晏安的繩索,帶著哭腔問道:“我們這怎麼了?才逃出捉迷藏,又到這荒山野嶺。”
“別怕,你就當玩劇本殺,不會有事的。”晏安難得的誠心安慰人。
他擔心蘇暖暖露出破綻,這種情形發生變故,對三人都不是好事。
蘇暖暖問:“那人讓我帶你淨身,該怎麼辦?”
“淨身?”晏安思索著打量四周,看見一方石潭,努了努嘴,“我們去那。”
晏安赤著腳試了下水溫,寒意瞬間沁透骨髓。
回頭望了眼鄉民,他們正讓隨從挨個割開手心放血,晏安只能咬著牙下到潭裡。
蘇暖暖跟著下水,晏安身上就披了單薄的麻袍,袍子飄浮在水面上。
蘇暖暖在他身後,正好可以看見,兩個白花花的屁股蛋。
蘇暖暖一聲驚呼,引來了巫師的注意,巫師罵道:“你下去幹嘛?讓童男一人淨身就可。”
蘇暖暖尷尬地爬出水潭,所幸有方巾遮面,不然就能看到她紅成猴屁股的臉頰。
巫師唸誦著聽不懂的方言俚語,走到蘇暖暖身前,拔下酒壺壺塞,將一壺雄黃酒,澆在她的身上。
隨後令她去研磨,曬乾的蘑菇和藥材。
另一名隨從,則接了滿滿一碗血,將蘇暖暖磨好的粉末,一同倒入準備好的酒桶,充分攪拌。
最後在巫師咒語中,把點燃的符咒丟入酒桶,待火焰熄滅,血酒便製作完成。
晏安這邊,巫師讓他泡足一炷香的時間,才讓上岸。
此時的血酒,已經讓鄉民喝下去大半。
晏安發覺那些喝過酒的人,全都神態迷糊,走起路來東倒西歪。
溫睿更是亢奮到胡亂叫喊。
巫師似乎很滿意鄉民這種狀態。
目睹眼前場景,哪怕晏安沒有腦子,也能明白。
血酒有給人致幻的作用。
晏安不願喝這東西,但雙拳難敵四手,被隨從硬生生掰開嘴,灌下去一碗。
剩下的血酒,巫師同樣不浪費,幫他全身上下,染上濃郁的血腥味。
片刻功夫,晏安眼中出現彩色的小人,他們烏泱泱一大群,在晏安腦袋上蹦啊跳啊。
晏安面露痴傻,只會跟著那些小人傻樂。
隨後,耳邊傳來重重的擊鼓聲,晏安跟著聲響,不由得挪動步伐。
就這樣敲著腰鼓,巫師領著眾人,走進漆黑深邃的洞窟。
不知過了多久,晏安意識模模糊糊,有了些許清明。
他正身處一座石臺之上,周邊擺滿了各式祭品。
狀若瘋魔的巫師,在石臺前跳著怪異的舞蹈。
隨從一旁手搖搖鈴,敲打腰鼓,不停誦唱著祭祀祝詞。
洞窟頂部有一缺口,瑩白的月光,恰好透過此處,潑灑在晏安身上。
濫竽充數的蘇暖暖,見到晏安痴傻的模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在此時,一陣猩風掀起了她臉上的方巾。
伴隨掉落的碎石與劇烈的摩擦聲,一個龐大的黑影,從洞穴深處衝了出來。
饒是蘇暖暖做足心理準備,還是嚇得差點發出尖叫。
“山主!”巫師激動的上前恭迎。
而晏安眼中,卻好似看到一列銀白色的地鐵。
蜿蜒扭曲著,從隧道駛出。
“地鐵”似乎擔心他搭乘困難,貼心地抬起車頭,一條紅色的“地毯”,來來回回在他身前伸縮。
晏安習慣性的,想往“車廂”裡鑽。
卻見“地鐵”突然動了,猛烈地撞擊,將他掀飛幾個跟頭。
望著晏安倒飛出祭臺,蘇暖暖難以想象,他為什麼能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
就連巫師,都讓晏安的無禮,嚇得跪伏在地,祈求山主寬恕。
畢竟誰也無法料到,有人會在見到一條,僅蛇頭就有五米高的白蛇後,還要掰著它的蛇牙,硬往蛇嘴裡鑽。
估計連作為山主的白蛇,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心急的食物。
這使它一時間難以接受,才把晏安撞飛出去。
吃力的將晏安扶起,蘇暖暖還能聽見他在叫嚷:“來人啊,地鐵撞人了,我可沒有碰瓷。”
等晏安仰起頭,再見山主,又聽他傻乎乎地嘟囔:“好大的白蛇,做蛇肉羹一定好吃。”
蘇暖暖這才明白,一碗血酒下肚,直接把晏安從250的智商,解放到只剩二百五的天性。
腦子全沒了。
這時,白蛇的頭顱上,不知從哪出現一名男孩。
男孩輕喝一聲:“安靜。”
周遭所有的事物,像是按下暫停鍵的畫面,山主龐大的蛇軀,叩拜的巫師和鄉民,突然沒了生氣。
好似泥偶一般,一動不動。
蘇暖暖愣愣地,看著“虎頭虎腦”的男孩,思維跟不上事情的發展節奏。
男孩凌空虛踏,一步步走向晏安。
“憨貨,一碗酒就把你給喝醉了。你這酒量,只配和狗坐一桌。”
晏安雙目迷濛,腦子裡不清醒,但不妨礙他磨牙罵道:“死小孩,你有本事過來,靠近點,看我不打你屁股。”
他說著往前一撲,人撞上了洞窟石壁。
男孩本在左側,他卻撲向右邊,這樣子著實“醉”得厲害。
“小朋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蘇暖暖警惕著白蛇,伸手去拉男孩,想把他護在身後。
手卻在觸碰到男孩身體時,彷彿碰到了滾燙的烙鐵,蘇暖暖痛呼著縮回手臂。
男孩揹負雙手,神情不可一世:“凡人,念在你心思純良,此次對本神的冒犯,只是小懲大誡。這等僭越之舉,萬不可再犯。”
“裝神弄鬼。”晏安瞪大眼睛,迷迷糊糊地數著。
他要數清楚,男孩有幾個腦袋。
蘇暖暖縮著身子,手心並沒有燙傷的痕跡,她怯怯問道:“你是誰?”
“他?這死小孩,就四把我們弄到這破夢的罪魁禍首。”晏安口齒不清地指控。
“你再叫我死小孩,我就把你喂蛇信不信?”男孩惡狠狠道,“你要知道,我活了數萬年,你們祖輩還在與猛獁象搏鬥的時候,吾就早已存在。你對我的不尊重,是對祖先的不敬,知道嗎?”
“猛獁象?你怎麼不說宇宙大爆炸。”溫睿咧著嘴,一臉傻相,和晏安勾肩搭背,兩人一同對男孩吐槽。
“兩個蠢貨。”男孩氣得破口大罵。
“那什麼,小朋友……”蘇暖暖不知該怎麼稱呼這男孩,“你讓我們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吾是執掌狩獵的神明,汝若誠心信奉,叩首祭拜,可喚吾為狩神大人。”男孩高仰著頭顱,傲慢道。
只不過他個頭太矮,三人需要低頭俯視,才能看到小男孩這臭屁的神情。
這景象,頗有幾分滑稽。
“狩神?”晏安嘟噥,“你能實現我的願望嗎?”
“誠心叩拜,本神自會賜汝神恩。”
“叩拜是吧?你要幾個?”晏安說著,一手按下溫睿腦袋,朝著男孩砰砰磕了起來。
如此無恥的行徑,看呆了男孩。
蘇暖暖抿著嘴唇,她怕笑出聲,會破壞男孩營造的嚴肅氛圍。
“狩神大人,我們信奉你,能讓我們從夢中出去嗎?”蘇暖暖怯生生問。
這說出的話,讓她有一種陪小朋友過家家的感覺。
“汝等觸犯本神尊嚴,自當承受應有懲罰。”
“觸犯?尊嚴?”蘇暖暖不解。
“汝可記得,數日前你將一蘋果,供奉在吾之神像前。”
“這,我沒對你不敬……”
“當時你手裡有蘋果和奶茶,你卻選擇了供奉蘋果,是我不配喝奶茶嗎?”男孩憤憤不平。
蘇暖暖聽見這話,人全傻了。
她想過各種被捲入夢境的原因,萬萬沒想到,只是因為一杯奶茶。
“那我呢?”溫睿讓晏安按著一頓磕頭,人反而清醒了許多。
“你個傻貨,還好意思問?”男孩取笑道:“那晚你被女人甩了,抱著我的神像哭了一晚上,誰願聽你那破事。”
晏安反駁:“他那不叫甩了,女方壓根沒和他好。”
溫睿漲紅了臉:“我、我那是純愛。”
“行了,不和你們磨嘰。”男孩趾高氣昂道,“有願意信奉我的,在此跪拜叩首。此後立狩神像,每日信仰供奉,便不會再入夢境。”
按男孩所想,他說出這番話,眼前之人應該納頭便拜。
可沒料到,蘇暖暖和溫睿將注視投到晏安身上,明顯把他當成主心骨。
晏安卻只是傻傻地問:“你能讓我願望成真嗎?”
晏安一臉痴相,說著含糊的話語,讓蘇暖暖失望。
溫睿更是覺得,他本就磕了那麼多次頭,再磕兩個也沒什麼。